第68章 许毅
刺耳的吼声，宛若地狱传出的厉鬼咆哮。
看着那张已经完全兽化，再无半分“人”性的脸，吴鸥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他猜对了这些“试验品”还活着，可却猜错了他们“活着”的状态。
躯体兽化，理智崩溃。
在共生会的各种实验下，他们已经不再是人。
下一刻，铁链拖动的摩擦声，拳头击墙的碰撞声，以及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响彻整个楼层。
满含怨恨与愤怒的灵压，在楼道中交织碰撞，透过吴鸥的耳膜，宛若一根根钢针，扎入了脑海，将他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吴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上百双颜色各异的瞳孔亮起，宛若盏盏鬼火摇曳。
一座人间炼狱，就此醒来。
吴鸥半跪在地，密密麻麻的汗珠在额头浮现。
“该死！”
隔荒服能够隔绝荒污染，却无法隔绝这些“试验品”的神识怨念。
迫不得已，吴鸥只能点燃山河印中残存的【香火】。
神息激荡。
他的心境渐渐缓和。
还未来得及喘口气，楼道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这些“试验品”闹出的动静，暴露了他的行踪。
几乎瞬息，伊泽瑞出现在了二层的楼道入口。
接连两次的重伤还有修复的过程，此刻的伊泽瑞，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具身体。
“还我……姐姐。”
伊泽瑞的目光穿过幽深长廊，似两颗穿骨钉，扎在了吴鸥身上。
“好，我还你。”
吴鸥出言回应。
下一刻，剑镯嗡鸣。
第三道剑光呼啸而出。
伊泽瑞的身体直接虚化，化作一张深渊巨口，竟半点不退，反而直冲剑光而来，在二者接触的瞬间，巨口张开，露出其内密密麻麻的尖牙。
随后，猛然合拢，直接咬中了剑光。
爆炸声盖过了一切。
极致的喧嚣中，吴鸥反倒觉得世界清静了下来。
一闪而逝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牢狱。
阴暗的世界终于明亮了起来。
在看清牢狱全貌的瞬间，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充斥了吴鸥心神。
还未待他的思绪进一步延展，他的身体被气浪裹挟，宛若一颗炮弹，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了一处墙面上，墙面破碎，吴鸥陷了进去。
尽管有【高阶隔荒服】的防护，抵消了大部分的力量，但这一次，他距离爆炸中心太近，全身上下多处骨折，手臂变形，胸廓塌陷。
断裂的肋骨，直接刺穿了他的肺叶。
在伤势的刺激下，作为气血之力源头的心脏，开始如同擂鼓般跳动，吴鸥的胸口传出灼热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只铁拳，不断从内部撞击着他的胸廓。
随时准备破体而出。
半晌后，吴鸥从废墟中挣扎出来。
一手撑住墙面，一手按住胸口，疯狂咳血。
还未来得及喘气，数个黑色的漩涡在空中成型，似一个个小型黑洞。
这又是什么？
感受着那骇人的威压，吴鸥阵阵心悸。
烟尘在黑洞的吞吸下，形成一个个涡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视野渐渐清晰。
爆炸的周围，近乎被夷为平地，距离最近的数十间牢房，变成了一片坍塌的废墟，铭刻在楼层中的阵法损坏严重。
此刻，破碎的阵法铭文闪烁着亮光，就像是房屋垮塌后，断裂裸露的电线铜缆，在闪烁火星。
伊泽瑞的身影立于废墟中央，并没有倒下，他的上下颌损坏严重，半边脸几乎都毁了，嘴角被撕裂，几乎开到了耳根处。
看清伊泽瑞的伤势。
吴鸥心如死灰。
若是换做其他人，或者其他动物，这样的伤势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
可他是伊泽瑞，躺在食物温床上的饕餮。
而且，同上次相比，伊泽瑞这次的伤势，真算不上什么。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吴鸥清楚意识到了事实。
伊泽瑞在变强，而且已经适应了剑气攻势。
吴鸥环顾四周，发现已退无可退。
难不成，真要死了？
死亡的危机下，吴鸥太阳穴开始抽痛，思维进入超负荷运转状态。
01:30:08
流光剑镯中，还有最后一道剑气。
这道剑气杀不死伊泽瑞，一道剑气，也无法让他撑到倒计时结束。
不，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我要回去，回去！
即便是死，我也不要死在这个鬼地方！
吴鸥的目光四处搜寻，最终落向了廊道的天花板，在中间的位置，镶嵌着一块直径一米左右的绿色玉石。
此刻，因为部分阵纹被损坏，绿色玉石上出现了少许裂痕。
在伊泽雪的【神识镜像】中，那块玉石便是第二层牢房的阵法核心。
“只能赌了。”
赌那些“试验品”能够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赌自己能在这场混乱中，依托【高阶隔荒服】，硬抗到倒计时结束。
这个方法的风险很大。
但吴鸥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正当吴鸥准备释放剑气，打碎阵法核心，释放所有“试验品”时，伊泽瑞身遭的一处牢房废墟突然炸开。
紧接着，一道双目猩红的身影一跃而起，向着伊泽瑞扑去。
下一刻，牢房废墟中，接连传出异动。
数十道身影接连从废墟中跃起。
正当吴鸥做好应对准备，却发现那些身影，没有一道扑向自己，而是全部冲向了伊泽瑞，宛若群狼扑食。
“他们虽然丧失了理智，但是他们熟悉伊泽瑞的气味，所以没有冲你来。”
正当吴鸥不解之际，他身旁的牢房里，突然传出了一道沙哑的人声。
吴鸥猛地转头，循声望去。
牢房的铁门后，赫然站着一道人影，身高八尺，手腕脚腕处，是鲜血淋漓的勒痕，散乱的头发里，埋着一张瘦削枯槁的脸，眼眶深陷，目光有些灰暗泛白。
“你是人？”吴鸥脱口而出。
男人看了吴鸥一眼，没有接话。
吴鸥意识到自己失言，目光瞥见了牢门上的编号。
0189。
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记忆中搜寻线索的时候，吴鸥的目光落到了男人满是血污的衣服上，胸口的位置，用金色的丝线，绣着四个刀削斧砍的扭曲符号。
尽管已经磨损严重，但还是很好辨认。
天远镖局。
镖？
“你是许毅！”
吴鸥想起来了，在【神识镜像】中，伊泽雪来过这间牢房，同许毅谈了一笔交易，用新的镖队，换许毅的自由。
但许毅拒绝了。
男人灰暗泛白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但却很快平复，没有询问吴鸥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没有问吴鸥的来历。
“快逃吧，他们不是伊泽瑞的对手，撑不了多久的。”
吴鸥眉头微皱，不由再度回头看去，此刻，数十道人影扑杀向伊泽瑞，攻势凌厉。
然而，他们落在伊泽瑞身上的攻势，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反倒是想送到嘴边的鸭子，被伊泽瑞身上的一张张巨嘴，囫囵吞下。
仅仅一个照面，便折损了一半。
飞蛾扑火。
实力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这里还有其他的出口吗？”
“没有。”
“您能打过伊泽瑞吗？”
“你没有剑气了？”许毅似看出了吴鸥的处境，出言反问。
“还剩一道。”吴鸥没有隐瞒。
“一道吗？”许毅微微摇头，“如果是两道，一道斩腋下，一道斩丹田，你或许还有逃命的时间，一道的话，你没什么机会了。”
战机已失，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吴鸥别无他法，只能再次开口。
“您能打过伊泽瑞吗？”
“你太高看我了，他已经到了共生的最后阶段，实力堪比将境，甚至已经初步掌握了【领域之力】。”
【领域之力】？
吴鸥的目光落在漂浮在伊泽瑞身边的黑色漩涡，那些类似黑洞的东西，便是领域吗？
“别说是我，就算是这座牢狱的所有人都加起来，也不可能是伊泽瑞的对手。”
“另外，我也没办法出手，我体内的荒污染太重，一旦动用灵力，很快就会变成信徒。”
一记重锤落下，直接宣判吴鸥死刑。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是捣毁阵法中枢，释放“试验品”，拖住伊泽瑞。
自己再伺机逃走，重新回到【重症区】，去那个光阵笼罩的孵化室，利用剑气，破开阵法，然后进入其中寻找【钟馗神血】。
既然三爷都指望【钟馗神血】来救命，那么【钟馗神血】治疗荒污染的功效，绝对有惊人效果。
届时，自己便可借住【钟馗神血】，硬扛荒污染迷障，逃离这里。
这是吴鸥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一个既可以离开，又能拿到【钟馗神血】的两全之策。
然而，他终究是异想天开了，既缺少经验，又实力不足。
他预估错了“试验品”的状态，预估错了伊泽瑞的实力。
这个看似完美的方案，处处都是致命的漏洞。
自己可真是小丑。
尽管吴鸥知道，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最关键情报的【神识镜像】，出了问题。
导致一个原本属于新手村的任务，直接变成了地狱级别副本。
自己根本不具备执行这样任务的能力。
若不是四道剑气，别说伊泽瑞了，这【普通区】的试验品，随便拎一个出来，自己都不是对手。
可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
思绪在电光火石间流转，最终化作一声无奈苦笑。
此刻，战斗已经彻底结束了。
同许毅所言完全一致，伊泽瑞毫无悬念地完胜。
被吴鸥寄予厚望的“试验品”，全部变成了伊泽瑞的口粮。
此刻，解决掉一群杂兵后，伊泽瑞的目光，穿过幽暗的长廊，落在了吴鸥身上。
吴鸥举起手，释放出最后一道剑气，欲要捣毁阵法中枢。
即便自己要死，也要让伊泽瑞没那么好受。
不知是巧合，还是伊泽瑞预料到了吴鸥的计划，剑气释放的同时，整个廊道蠕动，直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口器。
剑气没能击碎玉石。
而是消失在了口器中。
伊泽瑞显出身形，腹部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随后迅速复原。
显然，它已经彻底适应了剑气。
“还我……姐姐。”
伊泽瑞伸出前蹄，对准了吴鸥，下一刻，吴鸥的身旁的空间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变成一张利嘴，“咔嚓”一声，直接咬断了吴鸥的左臂。
【高阶隔荒服】，形同虚设。
鲜血狂涌。
“你姐姐在基地外面，不在这里！”吴鸥大吼。
“还我……姐姐。”伊泽瑞再度重复，显然没有听懂吴鸥的话，那张利嘴还在不断张合，一点一点啃食着吴鸥的血肉。
“我说了，你姐姐不在这！”
“还我……姐姐。”伊泽瑞机械重复。
巨大的痛楚让吴鸥濒临崩溃，这分明就是一个智障，完全没有办法交流。
“唉……”
随着一声叹息，0189的牢门被推开，许毅从里面走了出来，灰暗泛白的双眸，扫了一眼吴鸥后，落向了伊泽瑞。
“原本还想等伊泽雪，现在看来，是等不到了。”
许毅抬起手，身上的威势开始攀升，下一刻，他的身躯冒出电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在许毅做完所有准备，酝酿出自己的杀手锏时，伊泽瑞似感应到了什么，整个人出现了刹那的呆滞。
“姐……姐。”
下一刻，还未待许毅出手，伊泽瑞猛地调转身形，朝着楼道外冲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