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狼踪
梁园乡。
深秋的山峦入夜尤为岑寂，漫山落叶层层堆积，清风拂过，便闻木叶沙沙，连绵不绝。忽而簌簌一响，原是霜寒浓重，将枝头残叶打落。
“桦弟，你能肯定我妹妹现在一定安然无恙吗？”
林居山弯弓搭箭，利箭瞬间破风而出，十几步开外那只受惊的獐子哀鸣乍起，毛发倒竖，脖颈处赫然钉上一支锐利羽箭，挣扎几下后，便摇摇晃晃瘫倒在草丛里。
“不过是揣测罢了。居山哥，你此前不是说过，我回来这几日，梁园乡少了许多人吗?”
白桦抬手拍了拍玉兰鹤的羽毛，随后手指向天空，微微点头示意它飞向高空侦察，又道：
“这表明那狼妖真正想吃的其实是我，它抓走其他人，不过是想引我现身。”
在五类生灵当中，人族天生灵慧充裕，在蠃类生灵的地位，几乎就等同于真龙之于鳞类，麒麟之于毛类，凤凰之于羽类。
因此，即便只是寻常凡人，一旦被妖兽吞吃，对其修行也大有裨益。但倘若有修士在旁，情形便截然不同，妖兽自是不会对凡人萌生丝毫食欲。
狼妖并未就地张口，以那一口锋利獠牙将盯上之人吞吃入腹，而是伸长脖子将人拖走，此般行径，本身便大有深意。
现在唯一让白桦挂怀的是，这狼妖对自己虎视眈眈，却不敢贸然强攻梁园乡。
这既表明它修为有限，却也凸显出它身为妖兽，竟如此狡黠聪慧，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是我操之过急了。”
林居山带着白桦来到妹妹采药失踪的地方后，眼睛酸涩难忍，就急匆匆的顺着痕迹寻找，却忽视白桦的安危。
“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快一点也没什么问题。要是不快些，那狼妖吃几人来打牙祭，也不是不可能的。”
白桦蹲下身形，目光凝落在眼前那爪印之上，这爪印竟比牛犊的掌还要大上几分，说道：
“这爪印应是新近留下的，却也是最后几枚，再往后便不见踪迹了。”
林居山迈步近前，从獐子身上拔出箭矢，随手放入箭筒。为解心头之气，狠劲一脚，将那獐子踢得远远飞了出去，咬牙切齿道：
“这些湿生卵化而出的畜生，还是死得一干二净才好。”
“兴许是……已经被发觉了。”
白桦却并不认同林居山所言，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来，拍手道：
“白桦且在前走，居山哥随后来便是。”
林居山虽凭打猎练得一身不俗本领，却也曾目睹仙家手段，自知不敌妖兽，便未拒绝白桦这番好意，沉声说道：
“多加小心，倘若你有不测，我那妹妹定是不会轻饶了我。”
白桦拔剑出鞘，握住剑刃用力抽拉，几点鲜血飞溅，滴落在爪印中被压倒的草丛之上。
他瞅着那一丛被压倒的狗牙根，蹲下身子并拢中指和无名指，对着掌心呵了两口热气，接着迅速插入土中，须臾间，一丛草颤巍巍地挺立起来。
《榭影苓芝行书》记载，虽能聆听草木之语，却并非任何杂草皆可。
倒也不苛求是什么灵药灵根，只是所听草木，多少也得沾染些灵气才行。
修士常年吞纳灵气，其血液之中自然也蕴含着灵气。
只是这些狗牙根跟脚极差，这寥寥几滴血液里所蕴含的灵气，对它们而言已然是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些狗牙根灵智未开，不甚聪慧，白桦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
“几时倒下的？”
“一…刻刻…之前。”
白桦耳中响起这些话语后，那些狗牙根便一株连着一株，渐渐发黄，随后倒伏在地。
“居山哥，这附近哪儿有适合建巢的地方？以你全速脚力，一个时辰内能赶到的地方，都跟我说说。”
白桦“呛啷”一声将剑入鞘，心中暗自估量了一番，抬眼朝着林居山望去。
林居山面色微微一变，迟疑片刻，低声道：
“倒是有五…”
林居山的话尚未说完，突兀地，一声尖锐的唳鸣自上空传来，那是玉兰鹤的声音。白桦神色一紧，眉头瞬间蹙起，问道：
“那里可有？”
“那是…是寒松岭，有！”
林居山能成为梁园乡远近闻名的猎头，多年打猎下来，对周围地形了如指掌，没一会儿便想出来了。
他伸手指向寒松岭的方向。
白桦当即迈步，走在前头领路，林居山紧紧跟随其后，二人脚步匆匆，朝着寒松岭赶去。
星光洒落，松风悠悠。
松林间凝霜铺银，一株株苍劲古松在两人眼前飞速闪过、抛于身后，而寒松岭山路崎岖，行至险峻之处时，他们还得手脚并用方能通过。
不过盏茶功夫，白桦便循着先前那声音找到了玉兰鹤。
只见它高高飞于天际，不住地盘旋着，几乎已达白桦目力所及的极限，除了起初几声用以引路的唳鸣外，便一直安安静静，未惊动周遭分毫。
环顾四周，一片默默延展的河滩，缀满碎石块，粼粼水光，倒映着夜幕的寒星。
河滩上遍布着高高低低的河石，河水浅浅，仅漫过河石边缘些许，更有一块块深褐且嶙峋的青石，肆意地横卧于此。
白桦躲在一方青石后，望着前方的洞穴，喉间不自觉轻咽，低声道：
“之前只是猜测，现在绝对被发现了。”
洞穴上方，树藤彼此紧密盘绕、错综交织，几乎将洞口大半的空间严严实实地遮蔽起来，其间还垂挂着一些干瘪蜷缩的叶片细枝。
只是这未被树藤遮蔽之处，便有两丈之高、一丈之阔，从外面看，整个洞穴呈喇叭状，显然其内部空间只会更加宽敞。
林居山剧烈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呼吸一停，便觉一股热意随血液疾行翻涌，问道：
“该怎么办?你说，我定照做！”
“这狼妖狡诈，洞穴中又不知有多少人，不能投抛术法、箭矢……”
白桦伸手从腰间取下铃铛，顺着铃铛的系绳抚摸而下，向玉兰鹤示意着，让它再向下飞低一些，沉声道：
“我且先强行闯入，你取三根箭矢给我，待我附上术法，你从旁策应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