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 有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心中压了座山。
九九陷入封印状态，灵珠无法主动呼应。
镜月冢封死，蛇人王的分身虽被困，但本体是否清醒还未知。
而眼下，又出现一个被镇压的“神窟”——
那里，还藏着归一之谜的另一头。
“不能绕开了。”我低声道。
“无字碑谷，咱们还是要去。但这神窟……”
“也得走一趟。”
从古道出发后，我们一路向北，足足走了两日，才抵达玄冰原边缘。
这一带的天，永远是灰的。
像是冻死在天穹上的云，压得低低的，几乎贴着地面。
脚下的冰，是活的。
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咔咔”裂纹顺着靴底向外扩散的声音，就像有什么东西，藏在冰层之下，随着我们每一个动作，悄悄醒来。
赵磊戴着护目镜，一边走一边念叨：“说真的，我真不理解你们……这地方，有什么好探的？”
“冷得像是被天忘了。”
我没回头，只低声道：“有些东西，不是人找的。”
“是它，等着你上门。”
赵磊一哆嗦，搓了搓手，嘀咕着不说话了。
九九仍在沉睡，她的气息偶尔浮动，像是灵珠在内稳压。
我们将她固定在特殊的灵罩里，由陆玉清背着。
灵罩很重，可陆玉清一路面不改色。
她剑贴背脊，目光始终盯着远方那一圈雪雾未散的地平线。
岑幽走在队伍最前，银瞳如冰，在极寒之中越发显得不像人类。
她忽然停下。
我们一行人立刻警觉。
她抬手指向前方。
“到了。”
……
我们面前，是一片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雪丘。
可当我们绕过丘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吸了口冷气。
那是一座——碑林。
密密麻麻，深埋在半凝固的冰层中。
这些碑，全都高不过一丈，形制不一，有圆有方，有的裂成几截，有的仅剩半角。
但无一例外——
每一块碑上，都刻着一种极为古老的文字。
篆、隶、甲骨，乃至更早的印记混杂在一起，像是强行融合的族语。
最奇的是——这些碑，无一落款。
仿佛所有的名字，都被人抹去了。
赵磊低声骂了句：“我靠……这碑密集得离谱，数得清么？”
我环视一圈：“少说也有几百块。”
“但位置排得极有规律。”
“像是一座阵。”
墨灵此时终于开口，她的神情极其凝重，连平日那副冷艳的脸色都被冰风磨出了裂纹。
“别动。”她沉声道，“这不是普通碑阵。”
“是封碑。”
我皱眉：“什么意思？”
她没有回答，而是走近最近一块残碑。
手指刚刚接触碑面，一道极细的蓝光瞬间从碑文中浮起，像水纹荡出一圈微弱光晕。
墨灵屏息凝神，开始解读那些古文。
她的眼神越来越凝重，嘴唇微微颤着，像是看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
直到她指尖轻轻划过最上方的一句残文——
她陡然低声惊呼：
“是‘天泣文’！”
我一愣：“什么？”
“天泣文？”赵磊也眯起眼，“你不是说那只是传说里六玄族最早的母文字？一直没人能证实有真迹？”
“对。”墨灵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以为那东西早在雪影一脉被放逐的时候就全毁了。”
“可这块碑上的纹路……完全吻合我曾在灵经断简上看到的记载。”
我皱眉：“你刚才提的‘雪影一脉’，是什么来头？”
墨灵缓缓直起身，看着这整片碑林，语气无比凝重：
“是六玄族最早的分支。”
“传说中——第一代融合血脉试验，就是由‘雪影’提出。”
“他们主张融合之力可逆化血因，以古文引魂，以碑为载，记忆归一，血可重生。”
“但后来……他们失败了。”
“被整个六玄族放逐，族谱除名，史册抹除。”
“再无雪影二字。”
赵磊喃喃：“这么说……这片碑林，就是雪影的遗地？”
墨灵点头：“而这些碑，就是他们失败者的‘天泣’。”
“每一块碑，是一具魂封之残。”
“碑中之泣，非为祭祀，而为……诅咒。”
话音刚落。
咯吱——
我们脚下的冰层，忽然发出极轻微的裂响。
像是某种古老的骨头，在雪下苏醒。
我立刻拔出玄镜，眼神死死盯着冰面：“有东西动了。”
陆玉清护住九九，剑尖直指地脉。
风雪突变。
空气中弥漫出一种莫名的寒意。
不是自然的冷。
而是——碑中之魂的“视线”。
“别说话。”墨灵低声，“谁动第一步，谁先被看见。”
我们立在碑林中，不敢动弹。
四周，风雪开始倒转，像是整个冰原都被什么“翻了个面”。
碑上的纹路，也在微微发光。
一个接一个，仿佛在唤醒沉睡的名字。
我心头骤然一紧。
忽然，一道低沉到像是来自地底的声音，缓缓响起：
——“吾名……已泣。”
——“归者……应铭。”
声音如死水倒灌，灌进耳膜深处，震得我眼前一黑。
我猛地咬舌，稳住神识，喊道：“快！退！”
众人几乎是同时跃出碑阵范围。
刚踏出边界。
身后碑林，骤然安静。
雪继续下，风却不再动。
碑林如旧。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磊瘫坐在地，嘴角一抽：“娘的，这鬼地方比镜月冢还邪门。”
“这些碑……是真的有魂。”
我点头，背后冷汗直流。
这不是普通封印。
是死了都在喊名字的碑。
而那些名字——从未被记住。
……
碑林之后，风忽然变了。
不是风势变大，而是——风向不对了。
北风从不该逆卷南流，可在我们跃出碑阵的那一瞬，风却像是受了某种牵引，从冰原深处吹了出来，带着一股极其古老的气息。
不是血腥，也不是尸臭。
是“旧”。
一种千年未动的封土，混着冰中灵息，一点点渗进骨缝里，把心神也冻住了。
我站起身，刚想开口，九九的灵罩却忽然发出一阵微响。
啪——
灵罩结界闪了两下，紧接着，那颗灵珠又一次跳脱了出来，漂浮在她眉心半尺处，悬而不坠。
灵珠没有爆发出强光，只是泛着一圈淡白色的月光。
可是下一秒，它竟自己缓缓转动起来，仿佛在感应什么。
墨灵脸色微变：“有东西……在回应它。”
“什么东西？”赵磊皱眉。
“在前面。”我望着冰原尽头那一圈乌黑之地，低声说。
我们没有再犹豫，顺着碑林边缘绕行，往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