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辽国君臣
这一日,晨曦的微光如轻纱般洒落在辽国京郊的草原上。
皇帝耶律延禧率领着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已然在这片天地间纵横驰骋许久。
此刻,他身着一袭黑色劲装,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狩猎之火,紧紧盯着前方草丛中若隐若现的猎物踪迹,手中的弓箭早已蓄势待发,整个人沉浸在追逐猎物的忘我境界之中。
四周的侍从们各司其职,驯鹰人精准地操控着雄鹰在空中盘旋,马夫们牵着备用马匹,紧跟其后。整个猎场热闹非凡,马蹄声、呼喊声、鸟鸣声交织成一曲激昂的狩猎乐章。
就在耶律延禧全神贯注,准备弯弓射向一只肥硕的鹿时,远处一骑飞驰而来,马蹄踏起滚滚烟尘。
待那骑士渐近,才看清是当朝太师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面色凝重,行至皇帝近前,匆忙下马,单膝跪地,高声禀报道:“陛下,臣有紧急国事相奏。”
耶律延禧正处于狩猎的兴头之上,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弄得心头火起。
那只即将到手的鹿受了惊吓,瞬间窜入密林深处,消失不见,侍从们见状,纷纷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何事如此慌张?没见朕正在兴头上吗!”耶律延禧怒目圆睁,居高临下地瞪着耶律大石,那眼神仿佛能将人灼伤。
耶律大石深知皇帝此刻的心情,但国事要紧,容不得拖延,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陛下,近日安插在南朝的探子传来密报,二龙山一帮贼寇,占领了南朝北京大名府,此事关乎大辽国运,臣不得不奏。”
耶律延禧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心中虽对这扰了他狩猎雅兴的国事极为恼火,但也知晓大辽国运之事不可小觑。
他极不情愿地收起弓箭,狠狠一甩马鞭,抽打在马臀上,那匹马吃痛,长嘶一声,原地打转。
“哼,扫兴!回营帐再说。”耶律延禧丢下这句话,便调转马头,向着营帐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侍从们手忙脚乱地跟上。
一路上,他面色阴沉,满心的不悦都写在脸上,原本欢快的狩猎氛围瞬间被凝重的气息所取代。
回到营帐后,耶律延禧依旧余怒未消,一屁股坐在虎皮椅上,手中把玩着马鞭,等着耶律大石进一步详述国事,可那紧抿的双唇和凌厉的眼神,分明昭示着他对这场狩猎被打断的极度不满。
耶律大石阔步走近,双膝跪地,抱拳行礼后,抬头望向御座之上的皇帝,沉声道:“陛下,如今大辽北方境内局势危急万分,那女真一族仿若疯魔,在我大辽境内烧杀劫掠,已然作乱多时,如今我大辽半壁江山,皆已落入他们之手。大辽,已是岌岌可危,生死存亡就在旦夕之间呐!”
耶律延禧坐在虎椅上,眉头紧皱,满脸的不耐烦,随口应道:“哼,之前不是说大名府吗?怎的这会儿又扯到女真头上了,到底有没有个准话。”
耶律大石心内一叹,面上却不动声色,再次进言:“陛下,如今长城以外的北方疆土,战火纷飞,以臣之见,恐是难以保全。当此绝境,臣斗胆进谏,唯有南征,一举拿下中原之地,我大辽方可寻得生机,觅得出路啊!”
耶律延禧一听,“蹭”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睁,大声斥道:“荒唐!女真那帮蛮子还在北方肆虐,尚未剿灭,你却让朕此时向南开战,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朕的大军哪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言罢,一甩袖袍,气呼呼地重新落座,帐内一时陷入死寂。
耶律大石微微仰头,目光中透着几分果决,再次抱拳进言:“陛下,南侵之举,实则并非难事。你瞧,如今我大辽与那女真交战,暂落下风,可这大宋孱弱,咱们难道还打不过他们吗?”
“往昔未动南侵之念,皆是因那大名府横亘在前,仿若一道难以逾越的雄关要塞。但如今形势有变,那大名府已然被二龙山的贼寇所占。”
“依臣之策,咱们大可与二龙山贼寇疏通,令其向我大辽称臣,而后与其合兵一处。如此,大军南下,问鼎中原绝非虚妄之谈。”
耶律延禧眉头拧得更紧,眼中满是疑虑,质问道:“哼,说得轻巧!那北方的女真就放任不管了?他们可时刻在撕扯我大辽的血肉,朕怎能安心南顾!”
耶律大石言辞恳切:“陛下息怒,且听臣下一言。当下女真虽凶,可长城以北的土地,多为贫瘠之所,即便暂舍又何妨?”
“咱们先行南征,待拿下中原,便可在那膏腴之地征集百万雄兵,彼时粮草丰足、兵强马壮,再挥师北上征讨女真,收复失地易如反掌。当务之急,灭南朝大宋才是破局关键,望陛下明鉴。”
耶律延禧离开椅子,双手背于身后,在帐内来回踱步,脸上的犹疑并未全然褪去,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突然,猛地顿住脚步,沉声道:“不妥。”
耶律大石见状,急切劝说道:“陛下别怕!臣刚才都说了,那大宋国力孱弱,实在好打。只需咱们依计行事,遣使让二龙山贼寇称臣,双方合兵,臣敢断言,最多半年,陛下你便能踏入汴京,君临中原呐!”
耶律延禧却微微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别样的忧虑,嗫嚅道:“并非此意,朕是在想……朕若去了中原,往后还能如在本土这般自在打猎吗?”
耶律大石听闻此言,心中暗自叫苦,暗自腹诽:都说南朝皇帝沉溺丹青书画、荒废朝政。可自家这大辽天子,满心满眼也只有打猎一事,对军国要务全然不上心。
想到此,耶律大石的心头涌起一阵悲凉与愤懑,再也按捺不住,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陛下啊,想当初圣宗爷在位之时,我大辽上下一心,锐意进取,何等威风!咱们的先辈们披荆斩棘,为的就是铸就大辽的不世辉煌,让后世子孙永享荣光。”
“可陛下如今怎么只知打猎,难道竟全然忘了列祖列宗的遗志,忘了这江山社稷的重担吗?”
耶律延禧闻言一怔,随即展颜一笑,那笑容里透着几分孩童般的天真与依赖,慢悠悠踱步至耶律大石身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满不在乎地说道:“怕什么?朕虽然不是明君,但朕有太师你在身旁,有你为朕殚精竭虑、出谋划策,朕便什么都不惧了。这朝堂内外,军国大事,哪一桩不是太师你处理得妥妥当当?朕信你。”
耶律大石心间猛地一颤,连日来的劳心费神、诸多委屈,仿佛都在这一瞬寻得了慰藉。
他微微仰头,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花滚落,恭敬应道:“陛下放心,中原之地幅员万里,待咱们入主中原,大可专门开辟出方圆一千里的土地,不种五谷,尽种芳草,再投放几万头鹿,为陛下建一座史无前例的猎场,陛下依旧能够尽情驰骋围猎,毫无阻碍。”
耶律延禧眼睛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神色一正,高声吩咐:“既如此,那就依你所言。太师,你便替朕出使大名府吧,充当朕的使臣。”
“虽说朕对这天下诸事,知晓得不算通透,可也明白,南朝向来将咱们视作蛮夷,打心眼里看不起。此番你去,务必谨言慎行,万不可让他们小瞧了,莫丢了我大辽的颜面。”
耶律大石连忙跪地领命:“臣遵旨,定不辱使命,扬我大辽国威。”
耶律延禧笑着将他扶起,眼神中难得有了几分认真:“好,朕等太师佳音,待你出使大名府归来,咱们再细细谋划这南征大业。”
说罢,大踏步走出营帐,去筹备他心心念念的下一场狩猎,只留下耶律大石在帐内,望着皇帝背影,目光逐渐坚定,仿若已看到那荆棘丛中,大辽新生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