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朝会，旧制
大汉承袭旧制，无论规模宏大的大朝。
还是日常举行的常朝，百官皆需遵循特定的礼仪规程。
天色未明，他们便纷纷从家中出发，身着庄重的朝服，神色肃穆地齐聚于宫殿之前。
在正式上殿面君奏事之前，都得先在殿前两侧那长长的走廊上静静等待。
这走廊犹如一条纽带，连接着宫殿与朝堂，又似一道门槛，隔开了宫外的喧嚣与宫内的庄严肃穆。
百官们或三三两两低声交谈，或独自沉思，目光不时望向宫殿的方向，等待着三声钟响的宣告。
按照祖制，唯有在三声钟响之后，百官方可依序上殿，开启一天的政务商讨。
近些年来，大汉的权力重心在丞相府。
丞相总揽朝政，诸多事务皆在丞相府内决断，这使得三公九卿手中可操办之事日益减少。
在政务相对清闲的情况下，他们反倒将这些古老而繁琐的礼制又重新操练起来，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维系他们在朝堂中的地位与尊严。
只是，自年初车骑将军刘琰因莫名缘由被杀之后，天子似乎对朝会之事忽然间没了兴致。
往日里定期举行的朝会，要么无故延期，要么草草收场。
天子此举，让众大臣们摸不着头脑，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乐得在家中清闲度日，不再如往昔那般为了朝会而早早起身，匆忙赶赴宫中。
近期，随着丞相薨逝的消息如惊雷般在朝堂内外传开，天子的举动变得愈发频繁。
一道道诏令接连发出，或关乎政务安排，或涉及人事变动，让人捉摸不透天子的意图。
许多心思敏锐的大臣，已然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氛围，一场巨大的风暴正悄然酝酿，随时可能席卷而来。
这种不安的情绪在朝堂中迅速蔓延，大臣们一个个如惊弓之鸟，纷纷躲在家中，若非必要，绝不出门。
他们深知，在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下，绝不能随便站队，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当天子下诏书，明令所有大臣不准前往奔丧之时，这股紧张的氛围更是达到了顶点。
大臣们仿佛感受到了头顶那高悬利剑，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许多人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在门上多加三根门闩，才觉得稍稍安稳一些。
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未知的危险。
幸好的是，丞相府的长史蒋琬，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动静。
他身为百官之首，在这动荡的局势中，既没有流露出丝毫忧伤的表情，仿佛丞相的离世并未对他产生太大影响；又没有展现出丝毫欢喜的神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的言谈举止，皆如同平常一样，有条不紊，淡定从容。
这份沉稳，让原本人心惶惶的大臣们渐渐安稳下来。
直到昨日，朝廷再次发出诏令，宣布明日的朝会将正常召开。
今日，天还未亮透，大臣们便纷纷起了一个大早。
此刻，殿前两侧的走廊上，各站着一批身着朝服的官员。
清晨的清风微微拂过，带着丝丝凉意，撩动着他们的衣袂。
所有人都神色凝重，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不时望向宫殿的深处，等候着宣告上殿的钟声。
为首的是太尉上官胜，太常王谋，光禄勋向朗，卫尉陈震等人。
三声钟响后，殿中传来皇帝升座奏乐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声高喊：“吉时已到，陛下临朝。”
仿佛发令枪响一般，方才还木雕似的上官胜等人一抖身子，依次进入殿中。
进入殿中之时，众人皆是一愣，不仅皇帝早就在了，甚至连长史蒋琬也在。
这次朝会属于常朝，常朝是群臣先抵达殿中，等候皇帝。
只有大朝才是皇帝等待群臣。
而且哪有长史先来的。
有违礼制！
上官胜等人心中嘀咕一声，面上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时，刘禅陛前的五名谒者负责监察朝会的礼仪，当看到群臣入殿后，就大声喊道：“趋！”
听到这声音，群臣无论大小，都将两手下垂，配合着旁边乐府官员敲击的音乐，低着头小跑至皇帝跟前。
随着这些百官跪地稽首，谒者则在上面高唱百官名爵，如：“太尉上官胜，叩见天子！”之类。
所谓赞拜宣名。
最后都拜完之后，再来一个群体的大礼参拜，伴随着朝会行礼的音乐，唱道:“叩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而这个时候，蒋琬也离座而起，位于百官之首下拜。
随着刘禅微微颔首，身边的一名谒者高呼：“制曰：‘起’。”
这个时候，朝会的礼节差不多结束了，然后就是百官入座。
高坐于陛台御座上，看着群臣跪伏，刘禅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豪气。
这才是皇帝啊！
在他的诏书下达后，所有大臣都没有去给诸葛亮奔丧。
只有一个劝学从事谯周，还是在得到诏书之前出发的。
此举也就意味着，这一轮皇权和相权的争夺，他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接下来就是等待大军前来成都了，蒋长史和他彻夜长谈，很多人的官职实际上都安排好了。
只要大军抵达成都，必然分崩离析。
至于蒋琬，他并没有在意。
只要丞相府撤掉，只要这些人不开府，那么权力就在他的手中。
刘禅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在殿下群臣身上缓缓扫过，心中暗自思忖：接下来，只要巧妙利用好外戚，以此来制衡荆州人，朝中局势便能尽在掌握。
脑海中思绪飞转，闪过这些筹谋，刘禅只觉得往日里横亘在头顶之上的大山，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脸上不禁浮现出春风满面的神情，一扫往日的阴霾与忧虑。
这时，刘禅轻轻咳嗽一声，挺直了腰板，神色庄重地开口说道：“诸位爱卿，丞相有经天纬地之才，谋略超群，智慧过人，多年来不辞辛劳，连年兴师北伐，意图收复中原，兴复汉室。
其志可嘉，其心可鉴。
然而，北伐大业艰难险阻，至今未能克敌制胜，大功告成。
这连年的征战，致使民生多艰，百姓们饱受困苦，黔首大众更是饱受饥馑之苦，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实在是朕之痛心疾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