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橄榄枝
随着张非的身价水涨船高，他的演出时间也被调到了下午，这样对勾栏、瓦子以及张非本人都更有利。
这一天张非正在讲唐朝版本《歪嘴唇人》的时候，甲未号勾栏来了一个特殊的人物。此人是开封府左军巡院的许都头，也就是之前暴打老泼皮丁德文的那个。
今日到是专门拜访叶棨的，顺便听听最近东京城里最出名的小说先生张非表演。
听完书，许都头径直走到戏房。勾栏有人出来拦路，但是看到他的腰牌又纷纷让出了路。在东京城里混饭吃的，没有几个人敢不卖开封府面子。
当张非知道许都头是来找叶棨的，虽然不愿，但还是战战兢兢给他带路。
今天左军巡院都头来找叶棨的目的很简单，最近开封府又要招收一些胥吏，左军巡使有意邀请叶棨投充胥吏，吃公家饭。如果叶棨愿意，当他入选之后左军巡使会直接将他调入左军巡院当差，并且提拔他为左军巡院副都头。
开封府的左右军巡院只有各自的军巡使和军巡判官是“官”，其余都是“吏”，正副两位都头就是这些吏中的领导者，在东京城的市井中这个副都头身份也是一个让寻常百姓仰望的存在。而且官员时常流动，但吏员轻易不动，长期坐在这个位置，利益可想而知。
这个入职邀请很诱人啊，叶棨几乎当场就想答应，可是心中却一直有些不安，自小父亲（陈尚父亲）就跟他讲“天上掉下的馅饼八成都是铁打的，能砸死人，遇到躲远点！”
叶棨自己虽然跟陈四郎有些交情，但是陈四郎恐怕没有能力给自己提供这么好的机会，而陈四郎的父亲陈判官对自己绝对没有这么喜爱，所以是谁提供给自己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叶棨对都头躬身一礼，说道：“感谢院使和都头看重小人，小人对府衙也是向往已久。不过小人现在已然定亲，此时总要与岳家说一声。”
“男子汉大丈夫，这种事还要与尚未行礼的岳家商议不成？”许都头有些不悦。
“初来东京城，是瓦子桑掌柜收留我，又愿意将女儿许配我这家徒四壁的穷小子，小人哪敢自作主张！”叶棨赶忙解释
许都头无奈摇了摇头道：“好吧，下月十五之前一定要回信，否则我家院使也帮不了你了。”
待到许都头走后，叶棨立马去甲辰号勾栏的戏房找到了桑七娘商议这件事，戏房几人见桑七娘有事要聊都很懂事的退了出去。
来请教七姑娘倒不是因为叶棨怕老婆，而是因为桑七娘是真正的宋朝人，在这个时代她考虑问题必然比叶棨周全一些，叶棨实在是担心自己思虑不周。
果然桑七娘听到叶棨要做胥吏的事儿，杏核眼差点瞪出来，两条柳叶眉都快拧成麻花了。
“胥吏？你怎么想的？一旦做了胥吏，你这辈子都不能科举入仕了，不只是你，连我们的孩子这辈子也科举无望！！”桑七娘越说越激动，看样子很想抽叶棨几巴掌。
这时候，外面传了几声咳嗽声，二人立刻收声，桑掌柜片刻后撩起帘子走了进来。进门之后桑掌柜左右看着女儿和未来女婿，最终一脸无奈的说道：“这种事不要在人家戏房里说，咱家又不是没有可以说话的地方。”
随即带着二人离开了戏房，戏房外几个甲辰号勾栏的伶人都一脸笑意看向叶棨二人，刚才桑七娘最后一句话提高了音量，所以那一句“我们的孩子”大家都听到了。
除了楚哥儿，几乎所有人听到这句都在笑。唯独楚哥儿听到后，脸上却有些苦。
二人跟着桑掌柜回到桑掌柜的寓所，叶棨将左军巡院都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桑掌柜。待说完后，桑七娘说道：“爹您也听到了，他要去做胥吏，做胥吏。还想着过几年你能科举呢，好好的男儿做什么胥吏！”
“混账！胥吏有什么不好，开封府的胥吏在东京城里有几个人敢招惹！而且还有个副都头的头衔虚位以待，这种天大的好事自然不能错过。左军巡院能主动招揽，想必也是因为小叶两日就抓到了那个高小楼，他们是看重了他的本事。若是开封府有意坑害，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这是好事，该去。”桑掌柜如是说着。
桑七娘不赞同父亲的意见，不过被父亲犀利的眼神堵住了后话。叶棨觉得桑掌柜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疑虑。
待叶棨走后，桑七娘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爹，他要是能得个进士，我就是进士娘子。他做了胥吏，我这辈子都穿不上凤冠霞帔了。”
桑掌柜看着女儿，叹了口气道：“进士娘子？咱家江湖出身，本就是下乘，你又经历过那种事，要是他侥幸得中进士，还会要你吗？”
桑七娘道：“他不会这么做，他不是这种人”
桑掌柜：“他现在不是这种人，谁知道日后？再有你说你们孩子不能科举的事，科举是要查三代的，你们的孩子一旦科举，爹当年做的事儿难保不会被彻查，到时候不但你的孩子不能科举，你老子还得刺配。”
看着不出声的女儿，桑掌柜继续说道：“以后你男人是开封府左军巡院副都头，东主对爹自然更放心，咱家的生意应当顺风顺水。有这生意在，你们夫妻俩能丰衣足食一辈子。记住了，千万别想着让叶棨飞黄腾达，他一旦飞黄腾达第一件事就是换个名誉无损的正妻。”
桑掌柜声严厉色的几句话，让桑七娘不敢再多说话。生活在父亲的庇护中，她几乎忘了自己的遭遇，忘了自己是一个名声有损的女子。
是啊，一个女人名声坏了，还能有机会给人做正妻，已经很难得了。她怎么还去奢望凤冠霞帔，就算叶棨挣下了凤冠霞帔，会给她穿吗？
名节二字，不知困住了多少人。
不过这父女俩的思量不能说有错，只是思考的范围窄了些，他们没想过，叶棨根本没这个本事考取功名。
叶棨得了未来岳丈的鼓励，高高兴兴回去写了封信，投到了左军巡院。许都头见他到来十分高兴，连忙带他去使院“报名”。
次日，使院孔目官拿着叶棨的相关文书来到左厅，面见推官吕公孺：“推官，这次招收胥吏中有一个延州人士来投充。山高路远，不利于查清家世，小人本想直接将他刷掉，但是他的投充文书是左军巡院帮忙送来的，小人思前想后还是给您看一眼。”
使院是开封府主管胥吏事务的地方，吕公孺奉命勾当使院，看了一眼那份文书后说道：“无妨，此人的家世已然调查清楚。”
孔目官不再多言，拿着文书拱手退出。
叶棨自打入驻陈判官府上开始，开封府对于他的背调就已经开始了。现在的开封府比叶棨更懂叶棨，这也是为什么陈希亮不喜欢叶棨这个人的原因，那个真正的叶棨在家乡做出过一些无赖行径令人不齿。
此时的叶棨还不知道自己在开封府如同裸奔，正在专心等待府衙专门给他们准备的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