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毒蘑菇事变
“再者，他们人数众多，采取车轮战法，足以将你拖垮至死。而你的家族中，唯有郁瑾能勉强为你提供些许援助……”
郁峥手中紧握着匕首，一下又一下地轻敲在另一只手掌心，声音低沉地问：“那你呢？”
“我？自是首先要保全自身。放弃取你首级以换取黄金已经是极大的损失，我岂能再陪你冒此风险？这种蚀本的买卖，我可是不会做的。”江颂宜的头像拨浪鼓般左右摇晃。
“你难道没听过那句话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你居然还记着我们是夫妻？”郁峥轻笑一声。江颂宜感觉自己被戏弄了，她本非柔弱之辈，伸手轻轻捏住郁峥的下巴：“你这副容颜倒是恰好符合我的审美情趣，不过，我也绝不可能因为美色而舍命。”
郁峥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诚挚与哀求：“如果我命丧黄泉，你能为我照料家人吗？”
这种终极的信赖之举，令江颂宜心中不免有些沉重：“若你撒手人寰，我便会如同二房那伙人般，欺凌你的妹妹，迫使郁瑾成为我的奴隶，让你们一家老小都沦为我的雇佣工。”
“雇佣工？”
“没错，是那种终身劳役，且分文不付的苦力。”郁峥不禁哑然失笑：“你真是心狠手辣。”
江颂宜说罢，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句：“我先去探探虚实，待会儿再作商议。”
郁峥轻轻抚摸着手中残留的滑润，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逐渐消失，眉头紧锁，神色愈发凝重。
江颂宜此时能想到的最安全的避难所，便是那神秘的画境。将他们转移至那里，便可避开这些贪婪之人的追杀。
然而，她想到了上一次，净虚那道士为了避开郁峥，才将那六名刺客引入画境，可见这个秘密不容泄露。
目前似乎也别无他法。
正当她打算前往许家时，却发现郁家二房的方向一片混乱。
“呕……呕……”
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在空气中回荡，男女老少，均有之。
江颂宜冷冷一笑，心想：这是因果报应。
“你们给我们吃的是什么？”
郁老夫人双目圆睁，怒火中烧，她因为被江颂宜气得七窍生烟，只尝了几口便罢了。
程青辰捂着肚子，竭力辩解：“我、我同那妇人采摘的是同一种蘑菇，他们家吃了为何安然无恙？”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疑惑与不甘，眼神中透露出对江颂宜的深深忌惮。
茅草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郁晟堂用布条裹着烫出水泡的右手，将熬糊的药渣倒进竹篓。方氏瘫在草席上，蜡黄的脸映着灶台火光：“程青辰，你莫不是那贱人派来索命的？“她每说半句就要喘三喘，活像只破风箱。
程青辰缩在墙角，攥着半片红伞菌的指尖发青：“我也吃了......“话音未落又干呕起来，发髻散乱如疯妇。竹帘忽被掀开，夜风卷着枯叶扑灭油灯。
“啪啪啪！“
三声击掌惊得众人抬头。江颂宜倚着门框，月白裙裾扫过门槛青苔：“红伞白杆，黄泉作伴。程姑娘好眼光，挑了最毒的见手青。“她指尖捻着朵完整毒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幽蓝。
程青辰突然暴起，指甲抓向江颂宜面门：“是你害我！“
“砰！“
绣鞋正中心窝，程青辰撞翻药罐滚进柴堆。瓦罐碎片划破她脸颊，混着汤药的血水滴在毒菇伞盖上。郁老夫人哆嗦着举起拐杖：“毒妇！自你入门......“
“我入门那日，老夫人可是收了三抬聘礼。“江颂宜用竹枝挑起程青辰的下巴，“程姑娘冒雨采菇时，我家屿白是不是说过'颜色艳的菇子吃不得'？“她突然将毒菇塞进程青辰衣领，“怎么，如今要怪我拦得不够用力？“
郁晟堂突然冲过来，烫伤的手攥住江颂宜腕子：“够了！“
“二叔急什么？“江颂宜甩开他的手，腕间金镯在月光下泛冷，“东南角槐树下埋的砒霜罐子，要我请里正来挖吗？“她转身时裙摆扫过方氏惊恐的脸，“明日官府来查毒菇案，诸位可要穿戴齐整些。“
夜枭在槐树上发出怪笑，程青辰的呜咽混着药罐余烬的噼啪声。江颂宜踏着满地月光走出茅屋，指尖那朵毒菇被她碾碎在青石板上，汁液渗进石缝，像极了前世郁家人灌进她喉中的鸩酒。
暮色漫过郁家祠堂的飞檐时，郁桓抄起条凳扑来的身影被夕阳扯得老长。江颂宜旋身后撤半步，绣鞋碾过青砖缝里钻出的杂草，抬腿正踹在他肋下。楠木条凳“咣当“砸在供桌上，惊得祖宗牌位都晃了三晃。
“孽障！“郁老夫人将鸠杖叩得地砖裂璺，“我们郁家是掘了你江家祖坟？竟招来这般蛇蝎妇人！“
江颂宜掸了掸裙裾沾的香灰，指尖掠过供案上半截断刀：“昨儿方姨娘说在河边捡到这官制短刀时，我正巧在柳树下纳鞋底。“她突然俯身逼近老夫人，“您猜怎么着？从卯时到巳时，河滩上连只野鸭都没扑腾过。“
祠堂陡然静得能听见梁间蛛网颤动。郁桓蜷在蒲团旁干呕，指缝里漏出半声咒骂：“贱人......“
“二公子还是省省力气。“江颂宜踢开滚到脚边的酸枝木牌位，“三个官差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刑部卷宗可还空着三页呢。“她指尖抚过刀柄缠着的褪色红绸，“这穗子编法倒眼熟，像是......“
“住口！“老夫人鸠杖横扫过来，带翻的线香灰迷了众人眼。江颂宜早闪身退至门槛，石榴裙摆掠过门槛石上“忠孝传家“的刻字，溅起细碎尘烟。
廊下突然传来木屐急响。郁大夫人攥着江颂宜手腕将她扯到身后，丹蔻指甲几乎掐进皮肉：“二房采的毒蘑菇，倒要怪到我们颂宜头上？“她突然抬脚碾碎郁桓指尖，“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你们这些黑心肝！“
暮色里炸开声鸦啼。老夫人哆嗦着指向檐角垂落的蛛网，混着痰音的嘶吼惊飞了巢中雏鸟：“这毒妇是要绝我郁家......“
“祖母慎言。“江颂宜忽然轻笑，腕间绞丝银镯撞出清越响动。她弯腰拾起摔裂的祖宗牌位，裂纹正将“郁“字劈成了两半：“三更天落雨时，您不妨问问祖宗——“断裂处木刺扎进掌心，沁出血珠染红了“族规“二字，“究竟是谁在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