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头儿
江源双手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引擎低沉的嗡鸣声填满了车内的沉默。
后视镜里，陈冰靠在后排，微微侧头望着窗外，脸上毫无表情，冷峻得像一块刻在岩石上的影子。
江源迅速收回视线，手指不自觉地在方向盘上紧了紧。
车缓缓停在酒吧后门的停车场，霓虹灯的光透过薄雾折射在车窗上，像一层流动的彩色薄膜。
空气中弥漫着烟草、酒精、香水混杂的气味，不远处的酒吧门口，低音震荡、人声嘈杂，掺杂着女人暧昧的笑声与醉汉的嚷嚷。
陈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语气低稳：“在这等我。”
江源点了点头，目送陈冰推开车门，消失在夜色中。
门刚合上，一阵敲击声忽然传来。
江源侧头望去，一个女人浓妆艳抹，鲜亮的短裙在灯光下显得刺眼。
她俯在车窗上，红唇挑逗地开口：“帅哥，要不要一起玩？”
江源看了她一眼，平静地吐出两个字：“走开。”
女人脸上的笑容僵住，重重踩了一脚高跟鞋，转身离去，嘴里骂了一句：“死基佬！”
江源没有回应，只是重新坐正，耳边回响着陈冰的话：“在这等我。”
短短几个字，却像一块巨石压在肩上。
他知道，在道上混只有一条生存法则：靠得住，才能活得久。
陈冰推开酒吧后门，一股浓烈的酒精气味扑面而来。
后门的昏黄灯光微微晃动，两名保镖站直了身体，挡在他的面前。
“等一下。”其中一人冷声开口，伸手示意他停下，另一人则开始熟练地在他身上搜查。
陈冰微微抬起手臂，配合着他们的动作，神情冷淡，目光从未离开前方。
“好了。”负责搜身的保镖低声说道，随即直起身，眼神里透着一丝敬畏：“猜叔在吧台等你。”
陈冰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抬手理了理略微皱起的衣领，随后迈开步伐，沉稳地朝吧台走去。
酒吧内灯光昏暗，几盏吊灯垂在空中，发出柔和却冰冷的光线，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干净整洁。
没有客人，没有喧嚣，玻璃杯整齐地排列在吧台后面的酒架上，金属的反光泛着冷冽的光泽。
地板被擦得一尘不染，似乎才被人仔细清理过。
整个空间静得出奇，只有空调低沉的运转声在耳边回响。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陈冰的视线。
皮猜正坐在吧台前，身形魁梧，宽阔的肩膀如同一堵墙，将吧台的空间笼罩在他的气场之下。
他裸露的胳膊上布满纹身，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在缓缓游动，线条狰狞如毒蛇缠绕，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显得漫不经心，但每一根发丝似乎都在彰显一种蓄势待发的危险。
他的面孔隐在灯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深刻的轮廓如同刀削，眼神深邃而凌厉，能一眼刺穿人的内心。
他单手握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指尖轻松却有力地扣着杯沿，缓缓晃动。
那平静之下，隐隐涌动着令人窒息的压迫，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死寂而深不可测。
陈冰走上前刚想开口，皮猜将酒杯重重放在吧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玻璃撞击桌面的声音在寂静中炸开
陈冰心头微微一紧，脚步顿住。
“阿明，”皮猜的声音缓缓响起，头也没回地问道，“你跟我多久了？”
陈冰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三年了，猜叔。”
“嗯，三年了。”皮猜低声叹道，语调听起来像是感慨，但那双眼睛却始终盯着陈冰，像是在掂量着什么。
他慢慢转动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晃动，映出一抹深邃的光。
陈冰的脑海中飞速地翻找着这些年与皮猜相处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意图。
他的手心已经冒汗，故作自然地将手指交叠，死死压住那份不安。
皮猜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三年时间不长，但你能做到现在的位置，不容易啊。”
陈冰听着这话，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抬起眼，却对上皮猜微微眯起的目光，那目光沉静得可怕，仿佛能够穿透他的伪装，看进他藏得最深的地方。
“不过——”皮猜的声音拖长了一些，透着一种意味不明的沉重，“你手底下的人出了警方卧底。这种事，你觉得我该怎么惩罚你？”
陈冰感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呼吸微微一滞，指尖紧扣在桌下，藏在阴影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
他低头避开皮猜的目光，尽量压住内心的波澜，“猜叔，是我管理不当，我愿意将冷库的管理权让出来。”
皮猜一言不发，目光紧锁在陈冰身上，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他忽然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笑意里混杂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缓缓抬起手，朝陈冰做了个示意的动作：“坐。”
陈冰的心弦微微一颤，轻轻点了点头，走到皮猜对面坐下，试图隐藏自己的防备。
皮猜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目光始终没有从陈冰身上移开，眼神深邃得像是一片看不到底的黑暗。
他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打量着陈冰，仿佛在等对方主动说点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地享受这种沉默带来的心理压迫。
空气静得发冷，陈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努力稳住心神，目光低垂，假装注意力落在桌上的杯子上，但背后的冷汗早已浸湿了衬衫。
他知道，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对方没有亮出底牌，而自己也不能率先出错。
终于，皮猜微微侧过身，拿起酒杯轻轻晃动了一下。
琥珀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荡起微弱的波纹，像是空气中某种无形的张力在悄然蔓延。
他似笑非笑地开口：“你觉得，这杯酒是半满的，还是半空的？”
陈冰微微一愣，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不明白皮猜的意思，脑海中快速翻转着可能的答案，但最终决定跟随直觉：“半空的。”
皮猜挑了挑眉，像是意外，又像是在预料之中。
他低笑了一声，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微微晃动。
“你知道我是怎么把兄弟会在金三角做到今天这个规模的吗？”
陈冰没有开口。他知道皮猜的每一句话都有它的目的，而他的任务就是听，而不是轻易表态。
皮猜没有等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因为我的杯子，永远是半空的。”
他说着，伸出一根手指，缓缓点了点酒杯的边缘。
“人总是想把杯子填满，想要更多，但我不会。我知道，留一点空，才能装更多的东西。”
皮猜抬眼看向陈冰，目光幽深而锋利，像是在试探，也像是在宣告。
陈冰面上保持着平静，心底却已经绷紧到了极点。
他的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冒汗，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藏在桌下的拳头悄然收紧。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卑不亢：“猜叔的话，我明白了。”
皮猜忽然抬起手，拍了拍陈冰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语气轻松了几分：“别紧张，阿良的事我让杰金去处理，是因为我不希望你在其他弟兄那留下口舌，所以得做的干净点。这次叫你来，是有件事要交给你。”
陈冰的肩膀微微一僵，抬头看了皮猜一眼，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然而，皮猜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让人捉摸不透，既像是信任，又像是在无声地观察。
他知道，皮猜的话既可以是安抚，也可能是一种试探。
他用平静地语气问道：“猜叔，什么事？”
皮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抬手，朝身旁的手下摆了摆手：“去，通知一下法伊。”
手下点头离开，吧台重新陷入短暂的静默。
陈冰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目光垂落在桌面，不去与皮猜对视，背脊挺得笔直，像是一张绷紧的弓。
几分钟后，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打破了静谧。
那声音由远及近，节奏平稳，带着一种刻意的从容。
陈冰下意识抬起眼，视线越过皮猜，落在门口。
一个女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身材修长，步伐优雅，红色的长裙像火焰一样贴合着她的曲线，每一步都仿佛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燃烧的弧线。
她的黑发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几缕发丝随意垂落在耳侧，给她增添了一丝慵懒的美感。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唇角微微扬起，既不热烈，也不冷漠，像是一层轻薄的面纱，遮住了她的真实情绪。
陈冰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中升起一丝疑虑：这个女人是谁？
法伊走到皮猜身旁，站定，微微低头，声音柔和却带着分明的自信：“猜叔，您找我？”
皮猜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法伊，随后看向陈冰，缓缓说道：“阿明，这是法伊小姐，是我们兄弟会最重要的客户之一。”
法伊微微一笑，将目光移向陈冰，伸出手：“陈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她的手修长而白皙，指尖的红色指甲像是沾染了血一样。
陈冰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后握住了她的手，“我也是，法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