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角的狼崽
“星神大人？星神大人——！，醒醒！醒——醒——！”
“啊啊，啊...别晃，别晃了...我醒了，醒了...”
祂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往天上看去...星星还挂在天上呢，丝毫没有要亮起来的预兆。
“天还没亮呢，嗯～让我再睡会...”
“什么嘛，月亮都盈凸了！”
女子作势马上又要躺下来，小男孩急得跺脚，凑近祂的耳边大喊——
“狼来了!”
“什么？！”
祂立马爬起来，焦急地往洞穴四周的密林张望：
“狼在哪？在哪？那玩意危险得很！赶紧...”
“哈哈哈在这里，在这里啦！”
男孩将他怀里蠕动的毛球举起来，毛绒绒的一小团生物还未睁开眼，感到不安地呼唤起母亲来：
“呜～呜～”
“快看！它角上的绒毛像不像狗尾巴草上面的毛？“
蜷在他掌心的白团子忽然打了个奶嗝，湿润的鼻尖蹭过少年虎口。我伸手去接，狼崽脖颈间的银毛突然炸开——那些白色细软毛发下竟藏着极淡的靛青纹路，如同被朝露洇开的星图。
眼前的是一只白色的狼崽，不同的是这团毛球多长了一对被绒毛包裹的角。
“哇去，哪儿捡的啊，好可爱......不对，你咋又一个人跑进貉什么林来了，不是说以后要来找我玩只消在林子外吹个口哨我就会来接你的吗？一个人乱跑太危险了。”
“我知道啦......但是我突然想起来我不会吹口哨，是迫不得已才一个人来貉啼林找星神大人的，你看，小白。”
奥瑞恩将狼崽轻轻放在地上，但祂很快就明白了男孩的用意。
这是只还没断奶的狼崽，如果没有人能照顾，它很快就会死掉。
“你已经给它取好名字了吗？就叫小白吗？”
“嗯，我想养小白，但家里说是奇怪生的奇崽，要是留在家里会吃人，所以我把小白带过来了。”
“你希望我帮你养它吗？”
小男孩点头如捣蒜，他眼里泛着月光，一刻不离长角的狼崽。
“拜托了，星神大人。”
明明是有求于人，但眼睛根本就没有从小白身上移开过呢。
“没办法，那就养吧。”
祂没有拒绝，马上将白色的长角狼崽抱在怀里，开始着手准备狼崽需要吃的东西，他们一路向村子走去，为了未睁眼的狼崽需要吃的食物，比如羊奶，鸡蛋黄什么的。
等它断奶了，这角能戳穿杨树皮。
但是在这之前，还有很多问题需要问这个男孩。
“你腿没事了吗？”
“不严重，只是被扭到了，只要不跑就没关系。”
奥瑞恩俯下身子撩起裤腿，月光下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出来他的腿确还肿着，只希望之后不要再剧烈运动了。
“你是从哪儿捡到小白的？”
“我在路边捡到小白的，今天去给香回家的路上小白就躺在路上了。”
“它的妈妈不会来找它吗？”
“我想不会了......”
小男孩有些犹豫，脖子上的玉佩摇晃着，不时闪过几下月光，
“它的妈妈死了，我在林子里发现小白妈妈的时候，小白妈妈已经摊在地上了，又冷又硬的。”
我想这大概率不是人类干的，如果是狩猎，狼皮会被回收利用，但母狼的尸体却保留着，那么很可能是类似于昨天我杀死的怪物做的好事。
这片森林，依旧很危险啊，下次不能再让奥瑞恩一个人跑过来了，平时也得在貉啼林里多检查几番才行。
略带失落，但也无可奈何，死者不可复生，生命的消逝就是这么的突然。
“可怜的小白。”
村子离祂所居住的洞穴不远，二人一狼不消一会就走出了貉啼林。
“奥瑞恩，等会我们找东西的时候，你一定不要叫我星神大人什么的，关于我的身份，从哪来的，都一定要保密。”
即使这个秘密可能保持不了多久，但现在为了养活狼崽，祂的身份不能暴露。
“那我该怎么叫你，星神大人？”
“就叫......”
祂的心里突然浮现一个字，很熟悉，但不知为什么想不起来这个名字对应的人，那么干脆直接将其作为自己的暂用名好了。
“叫我楠哥哥吧。”
“是，楠哥！”
不知什么时候，祂变成了青年的模样。
“现在开始，我们要开始探险了。”
第一个要打探的地方，是去有鸡的地方摸蛋。
由于不能让人知道小白的存在，就不能正面去人家要鸡蛋了，一切给狼崽准备食物的过程都要在暗地里进行。
月光给草垛镀上银边时，祂像只壁虎似的贴着土墙挪动。
村口老头家的鸡舍在月风里吱呀作响，霉味混着干草屑钻进鼻孔。隔着木板缝望去，三只芦花鸡正团成毛球打盹，最肥的那只身下隐约露出青白色的圆弧。
“就借两个。“
我对着手哈气，木门轴刚发出半声呜咽，西北角的母鸡突然抖开翅膀，脖子抻得老长。稻草堆里的鸡蛋还带着体温，滑进裤兜时沾着细碎的绒毛。
“借你妈！“
炸雷般的啼叫惊得青年差点撞翻水槽。受惊的母鸡扑棱着飞上横梁，漫天鸡毛里我看见二十多双琥珀色眼睛在阴影里亮起，羽末抖落的尘埃在月光中浮沉。慌忙后退时踩到半截玉米芯，整个人直挺挺栽进草料堆，裤兜里的鸡蛋顺着斜坡骨碌碌滚向鸡群。
“辰时偷蛋贼！“
最肥的母鸡单脚立在水槽沿，喙尖几乎要戳到我鼻梁了，
“上回丢的谷子还没找你算账！“
芦花鸡炸窝的动静惊飞了伯劳，在后窗墙边放哨的奥瑞恩的声音悄悄跑进来。
“楠哥！来人了！”
远处传来胶鞋碾碎枯枝的脆响。
“谁在那儿？“
老头端着蜡烛柱走过墙头。我死死咬住下唇，摸到滚落脚边的鸡蛋时触到一团湿黏——坏了，有颗蛋裂了缝，蛋清正顺着指缝往下淌。
不行，不能再留在里面了，得赶紧离开。
我趁机带着薅走两颗芦花鸡蛋翻身滚出后窗。月光把草叶上的露珠照得发亮，兜里两颗椭圆形的温暖正随着心跳轻轻颤动。
奥瑞恩抱着狼崽，轻声询问：
“拿到了？”
青年没说话，一边点头一边咧开嘴笑，向前挥手做撤离状，男孩马上就理解了，跟着青年马上溜出了鸡舍。
“下一个是羊奶......”
祂将鸡蛋放入瓷碗里煮，等到收集到羊奶回来，鸡蛋差不多也就熟了。
“羊奶的话我记得邻居陈婆婆家里有。”
“那咱们去看看。”
小男孩带着青年从小路一路走到他家门口，但祂可不想在这里久留，不久前他们家里人才赏了祂一顿追骂，再去受罪还是算了。
很快就到了邻家陈婆婆的羊圈旁，羊四两面被砖墙和石头挡住，一群山羊挤在一起，散发出特有的牲口味道。
这里地势平坦，要想及时逃离需要提前规划好路线，要是被发现了他俩肯定免不了一顿说教。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一只涨着乳的母羊，它正跪在干草堆上，半闭着眼睛休息，一只羊羔也半躺在母羊旁打着盹。
尽管心有余悸，祂还是顶着胆子偷偷打开了石墙中央的木门，不少半个人高的山羊早就发现了陌生的闯入者，一双双山羊特有的横瞳孔盯着祂，时不时传来几句诸如“要干什么”或“有陌生人”的话语，不过，在奥瑞恩或者其他人看来，只是几只山羊在咩咩叫罢了。
正在祂蹑手蹑脚走到母羊旁边的时候，母山羊突然站起来，羊羔也不得不站起来，现在，有好多只羊都看着祂。
“你想要奶吗？”
“嗯，需要一点点，拿来喂一只狼崽，拜托了。
“狼崽？”“咱都不认识你，这怎么行......”
“有个孩子不忍心让那只还没睁眼的狼崽死掉，我发誓我不会让那只狼跑到羊圈里的。只要那只狼崽长大，我就会将它送到很远的地方。”
“......”
母羊金黄色的横瞳看着青年，这让祂相当紧张。只要母羊不乐意分享那点奶，祂随时会遭到很多只羊的攻击。
“拜托了！”
青年半蹲在地上，眼神里恳求着那一点羊奶。
“居然不惜做到这地步......”
它转过身，将涨的如足球般大的乳房露出。
“我是生来被你们人类保护圈养着的，想要奶的话，只要留下羊羔有的吃的份，随时可以来。”
母羊默许了青年的行为，这意味着，接下来狼崽的食物有了保障。
青年匆忙而笨拙地挤着奶，但水杯里的奶一滴都没撒出来。
“你真是不可思议啊。”
母羊趁着祂挤奶的时候和祂搭话，
“明明是人类，居然能和我们沟通。”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可以做到，或者说，我能和几乎所有的生物进行交流，包括那只狼崽吧。”
“所以你才会信誓旦旦答应等到那只狼崽长大后便送走......”
“嗯。”
“你们人类也真是狂妄自大得善良，竟然要去帮死掉的母狼抚养狼崽，明明和我们一样害怕狼。”
“这是夸奖还是吐槽啊......”
水杯渐渐地快满了，墙外的男孩突然抱着狼崽跑进来，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胆子可真是不一般的大，但幸运的是他很快就跑到了青年的身旁，没有山羊攻击他。
“楠哥，你在里面和谁说话呢，奶奶挤好了吗？
“诶！你进来干嘛，不是让你放哨吗？”
“陈婆婆在煮饭，她不会过来的。”
“他说什么？”
母羊困惑地问道。
“小孩哥开始催我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奥瑞恩抱着的狼崽，母羊突然绷紧后腿，我捧着的杯子溅起奶花，所幸没有洒出去。墙角稻草堆突然沙沙作响，小白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蒙着蓝雾的瞳孔正映出母羊抽搐的尾尖。
“那狼崽子眼缝渗着血光，当心养出个噬主的......“
“不会的，绝对不会。”
经过多次的换腿，半蹲的姿势也让青年有些吃不消，站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的，但祂很快就调整好姿态，准备要赶紧离开这里了。
“下次需要奶的时候随时来找我吧，羊圈里的圈子小，我还有很多想要问你们人类的事呢。”
“好啊，一言为定。”
带着羊奶走在回貉啼林的路上，祂的疑惑和不安更加深厚了。
在奥瑞恩村子里偷蛋偷奶的时候，祂再三确认了村民的衣着：身着粗麻或葛纤维编织的简朴短衣，布料因反复缝补而显得粗糙破旧，颜色多为天然灰褐或土黄色，几乎无任何装饰。他们以草绳束腰，下着及膝的麻布褶裥或兽皮围裳，脚踩草编履或赤足耕作，衣物边缘常因磨损而散开线头，整体装束仅以满足基本蔽体御寒需求为主。
就连奥瑞恩的衣着也是如此，祂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
不仅如此，更早之前去村子里借火的时候祂也发现了，只是当时太冷，为了回洞穴生火取暖，实在没有时间再待在那边，于是很快便溜掉了。
至于为什么不去向村子里的人要饭或是要求住在那边，祂也是依据他们之间不同的衣着才决定下来的。
祂边走边低下头。
蓝黑色硬帆布校服，不仅适合运动，而且耐磨，耐脏，是相当典型的学生装束，放在现代，这身衣服简直再常见不过，然而——
祂回想起那天人们看待祂的眼神：
惊异，疑惑，恐惧。
刚刚来到这个地方，到处乱走的祂在貉啼林不远处找到了这个村子，又冷又饿的祂本以为能求得一食一宿，然而没有好心人愿意接受祂的乞求。
为了活下去，祂偷走火种，不得不在貉啼林里独自闯荡。
一定是祂的衣着让人们心生胆怯，如果能换一身麻布制成的衣服，就能融入他们，就能被他们认可吧。
毕竟祂身上的“无缝天衣”根本不存在于这个时代，跑去别家要饭，不被怀疑根本不可能，搞不好，还会被抓起来......也难怪奥瑞恩会毫无顾虑地认为祂是星神。
不喜欢麻烦，但更多的是不喜欢麻烦别人，喜欢偷偷摸摸做事，哪怕是享受着刺激的过程，然而要是因为这样的举动伤害了别人，让人遭受苦痛，哪怕是一把火，两颗蛋，一杯奶，亦或是本就注定会死去的狼崽，祂打心底里感到刺痛。
真是个矛盾的蠢货，既想帮助别人，又在不经意间伤害着其他人。
所以，如果决定了要去救那只狼崽，必须要把事做到底。
祂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失去的记忆是构成一个人的要素，尽管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它们仍藏在灵魂的内心深处，塑造了灵魂的性格。
这对那只臭猫来说也是一样的。
“特么的...是谁偷吃的......”
小男孩抱着幼狼蹲在地上拨弄着余碎的鸡蛋壳，而青年的双手从衣兜里拿出，气的脸都要扭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