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名为道一
甄宁，甄宁，真正的宁煜。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反问道：
“本座自认计划不算太完美，可大体上也没有什么破绽，你是如何发现的？”
“没有破绽？呵，你的说辞简直是破绽百出。首先，你对于凡间的考试制度都不清楚，凡间选拔人才要经过层层考核，并不是只要你想就能随时进京赶考的，而且，并不是走到了最高级的考试才有做官资格，这就是你的第一个破绽，读过的书少，见过的世面也少。其次，你说你的仇人为了对付你大张旗鼓地设计陷害，可谓是煞费苦心，但值得人这么对待的，少说都是四五境的修士了，真到了这个时候，兰姑娘早就化为枯骨了。最后，那怪鱼身上有着兰姑娘的气息，应是在其死后啃食了她的尸身，导致被她的怨气所影响，可她的怨气并没有针对我们，反而是在针对着你，你说是因为兰姑娘苦等不得而对你产生怨恨，可结合兰姑娘的话，我倒是觉得另一种可能性更高。”
我顿了顿，接着说出了我的猜测：
“你在修行的过程中，心境时常被兰姑娘所扰，为了杜绝这种情况，你亲自设计让人凌辱兰姑娘，没想到这一幕被兰姑娘所见。更没想到的是，兰姑娘出于不堪受辱和对你的失望，选择跳河自杀，你得知后，心境受损，只能忍痛舍弃这份心神，但你又不甘心，所以就一直引来各样心诚之人，希望用他们的性命平息兰姑娘的怨气，这样你受损的心境就能重新恢复。”
“竟然从这点闲言碎语中就能得到这么多信息吗？你还真的是…聪明啊。”他的语气中似乎带着点羡慕。
“那么，可以请前辈阐述一下故事的真实版本吗？”故事的大致走向我基本摸清了，但前因后果我却是无从得知，只能寄希望于让他告诉我答案。当然，他未必会告诉我，不过，我觉得他会的。
“你可知本座从一届凡人到九境飞升，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坎坷，流过多少血与泪？”宁煜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又来了一个反问。
“这与你干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有何关系？”
他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本座出身卑微，天资愚钝，并非我口中的天纵之才。幼时确实读过几年书，但先生嫌我愚笨而对我有些疏远，家里看我并非可造之材，便让我辍学去帮着家里。兰葶，是住在我家附近的一个小女孩，不知为何，她特别喜欢我，说我是这浑浊世道中的一股清流，渐渐地，我也开始有点喜欢她了。”
“可我们之间的差距是在太大，她家境优渥，容貌艳丽，十里八乡的男子大多都喜欢她。而我只是一个家境平凡的普通少年，相貌平平，甚至都不太会处理人情世故，因此，与她相处时我总会自卑，她的父母也不是很看得上我。”
“可我有一颗高傲的心，我看不上先生的区别对待，因为他只是比我多读过几年书，如果让我也读这么多书，未必会比他差；我看不上父母的平凡庸俗，他们甘于现状，一辈子逃不出这种命运是他们咎由自取；我更看不上兰葶父母那样受祖上余茵庇护或是走了大运才异于常人的在那对人颖指气使。我最看不上还是他们这些人在看到身份地位比他们高的人时，那副屈躬卑膝、巴结讨好的样子，那真是像极了一群哈巴狗为了向主人讨要食物而比谁叫的欢，他们管这叫人情世故，我却只觉得他们可笑，只是用这种好听的说辞来掩饰自己的懦弱罢了。我不会做这种事，我也不屑于做这种事，因此我在人群之中是一个异类，凡人时如此，到后面修行的时候也是如此，我一路走来，没有朋友，没有师门，甚至后来的我还经常丧失目标，质疑自己能否成功，功成之后又有什么意义。”他的情绪有点激动了。
“当我还是凡人的时候，每次看到天上御剑飞行的仙人时就会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像这样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如蝼蚁，只管肆意出剑，不用顾及那些苟且与猥琐。但是现实的我只能因为三两文钱与他人斤斤计较，在面对豪强权贵时还是不得不低声下气，没有再退一步，已经是我最后的自尊了。每当这个时候，我想变强把他们踩在脚下的念头就越来越深。”
“直到有一天，转机来了，我偶然遇到一座山洞，其内有一道传承，我知道，我翻身的日子要来了。于是我告诉父母和兰葶我被仙人看中，要被带入仙山修行，并且给他们露了几手，他们相信了，其实我只是打算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从头开始。至于拜师这种事，我想都没想过。也是在这时她那一向高傲的父母才开始正视甚至仰视我的存在，他们知道我前途必然不可限量，于是连忙给兰葶置备一身嫁衣，想让我娶了她。她很欣喜，希望在我走前与我拜堂成亲，但是我拒绝了。”
“临行前，我对兰葶承诺待我君临天下那日必给她最盛大的婚礼，倒时这座天下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参加，她会是整个天州历史上最惊艳的新娘。其实，后来仔细想想，我并不是有多喜欢她，只是她对当时眼界不高的我来说无疑于是最好的选择，而且我想看到她父母再次见到我时那一脸卑微谄媚的表情。”
“但是每次修行之时，她的身影都会萦绕在我脑海中久久不散，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对我明明没有那么重要，却还会如此。我知道必须得做个了断了，但我不忍心下手，只能花钱找了几个山贼糟蹋了她，并且还在一旁注视着，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在我心中的地位直线下降，果不其然，之后的修行中我一想到她在别人胯下淫叫就会觉得恶心，得以能够安心修行。后来，我途经此处，便想着来看看，那时我才知道她已投湖身亡，许是因为不堪受辱，又或者如你所说的对我极其失望。我只看到了她的怨魂，浑浑噩噩的，凄惨可怜，这一刻，我的心底滋生了一丝心魔，我担心它会让我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只能忍痛斩去了它，但我还是不甘心，不断引诱着李无拘那样的傻小子前来送死抚平兰葶的怨气，因为我知道只有她彻底解脱，我的心魔才可以解开。”
“没有天赋，那我就努力一点，没有推动我前进的动力，那我就心狠一点，逼得自己不得不前进。终于本座成了，本座再也不用仰视别人，再也不用因为得罪了人而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每次看到那些所谓天才见我时谄媚敬畏的表情，我的内心就有一股莫大的满足感。”他此时的表情很夸张，但却是实打实的发自内心。
“前辈如此决绝，也难怪能达到这种高度，可惜啊？”我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可惜什么？”
“可惜你心性还是不够，连最基本的一点都没做到。”
“最基本的一点，是指什么？”
“既然前辈那么狠的下心，不如就再狠心一点，让我斩了你这具化身，彻底了却这段因果。”这下轮到我不回答他的问题了。
“哼，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么多，因为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说罢他便对我发起了攻击，他真身很强，我打不过，但这只是一道四境的化身。
不出几招，他便已经败在了我的手下。
“怎么可能，你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此等修为。”宁煜满脸不可置信。
“因为，你只是一个，走得稍微高了点的，废物啊。”我走近到他的身边，轻声嘲讽道，不过废物那两个字我还是咬的有点重的。
“记住了，斩你化身者，名为道一。”我一剑了结了他。
“很好，道一是吧，我记住你了，咱们，走着瞧。”万里之外的一座洞府中，相貌平平的男人阴沉着脸说道。
这宁煜心确实够狠，能够将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如果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只要不是特别倒霉的话，不成为强者都是天理不容。
可，他的心境中存在着极大的问题，不敢承认自己的软弱。知耻而后勇，凡人都知道的道理，他却是忘了。口口声声说着不喜欢兰姑娘，却会被她扰乱心境，最后还要害了她，就像那些当官了之后就急着抹去黑历史的人。啧啧，这种做法在世间好像很流行，叫什么杀妻证道，不过依我看，这只是通过逃避的方式来掩盖自己心性不够强大的事实。不过别人好歹敢承认喜欢，他却认为喜欢一个人都是软弱的表现。
最重要的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已经在他的心底根深蒂固了，骄傲是属于高高在上的雄鹰的，而他这只田里的土鸡只是因为自卑到扭曲，所以才会如此要强。有些从小培养出的劣根，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的。
只能说这种人的话，要是能成功飞升，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