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鼠的影子（下）
吴墨一行人继续听着。
轮到狗派男的代表发言了。
只听那看起来就有一副伶牙俐齿的、身材相对匀称的红毛道：“什么时候皮姐就成了你东哥全城都晓得的女人了。全城大家都不承认。只有你在那里吹牛皮吹上天。”
他显得有点焦躁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吴墨听着他那感天动地的表述，实在有点难受。
狗派男的代表仍然说：“皮姐和赐哥都是约定好了的，以后皮姐要和我们赐哥结婚，当我们的大嫂。赐哥把定情信物都送了，皮姐把定情送物也信了的。——她的手链是给我们赐哥的，也不是要给你们东哥的。”
看着他的长相，听着他口齿不清、词汇用错，吴墨觉得实在白瞎了他的长相。
“‘定情送物也信了’，哼。”吴墨模仿了一遍他的发言，冷冷地笑了一下。还好没人搭理他。
“放你妈的狗屁，你妈死了！我把你妈那个X卖了！”
狐派男的代表用他雄浑的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请出了狗派男的代表的“令堂大人”。
接着，狐派男们全部哄笑了起来，好像他们的“令堂大人”也都来了现场，看见他们“光宗耀祖”了一样。
只有唐歌在那里傻乎乎地假笑，脸上火辣辣的。他在这里头，尴尬极了。
还好还好，他存在感本来就低，加上大家都在为“光宗耀祖”欣欣鼓舞，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狗派男的代表气得浑身直哆嗦，马上就要倒下去，开始抽搐了似的。
他的脸气得飞红，像是猴子的屁股。他也准备骂回去，可是他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找到多元的词汇，于是只好照抄狐派男的代表的发言，“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补充一点，狗派男的代表是向他们的赐哥主动请缨，要来发言的。为此，他还特意准备了一份“演讲稿”——“腹稿”。他起先势必要为自己挣得一点狗派内部的名头的。
现在，当然，彻底黄了。
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狗派当中也有“大将”。
这位“大将”活似一个太监，“吱吱呀呀”伶俐地叫着：“你他妈的X是不是卖过啊？你怎么这么牛X呢？懂行啊哥！老子他妈的X烂你他妈的一个傻X！你他妈的X脸一舔，笑死老子了！他妈妈的！你妈全家都死了罢？他妈妈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现在该狗派男们欢呼雀跃了。他们都像是祖坟炸了一样，闹腾地鼓起掌来。
毕竟太监先生请来的“令堂大人”更加丰富多彩，更加栩栩如生，冲击能力更强，实在令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当然，狐派男和“拉拉队”们也在窃窃私语，暗中发笑。
狗派被凌辱了的代表喜笑颜开，还吐了吐舌头，露出了猥琐至极的笑容，如同复活了他的考和妣一般。
“真是恶心啊！人类真是恶心！”采娘犀利地评价着狗派代表的笑容，并且“以小见大”了。
只有狐派代表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他气得立刻指着太监先生开骂：“有本事出来打架啊！你他妈的傻X一个！贱货！滚出来！老子他妈的给你一巴掌！把你妈的X都打烂！滚出来啊！出来啊！出来啊！你他妈X的！”
他一边喷口水嚷嚷着，一边摆出样子要去把太监先生拎出来。
口水像是雨点子一样往狗派代表的脸上掉落。
狗派代表骂骂咧咧，“装什么装”地叫着，果真好赖一条狗似的。
两边互相指指点点，喧嚷着：“你他妈的傻X！你们都是他妈的烂X！我X你们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祖宗十八代云云！”
吴墨看着他们，总觉得他们下一秒就要迎在一起，互相扇对方巴掌、咬对方的脸、扯对方头发、捶打对方的身子骨。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真是太吓人了！
吴墨摇了摇头，好像此地果真已经“白骨森森”“猩血汤汤”，唯有他摇头，才能化解一切似的。
大家不理会他那神经质的表现。
“快打起来啊！快打起来啊！人类自相残杀！历史的天平会偏袒于哪一方呢？真是有趣！”银眠又尖喳喳地叫了起来。
奇妙地是，他的这一没那么大声的尖叫声，在一个极度嘈杂和喧哗的环境中，依然被唐歌听见了。
唐歌浑身颤抖，好像触电了一样，回过头来，惊恐地看着天台上。
借着惨淡的月光，他模模糊糊看着那天台上有几个影子——“鬼”！
他叫了起来，惊慌失措地指着天台，让旁边的兄弟也去看那个天台，那个天台上有“鬼”。
旁边的几个人瞥了一眼那天台，什么也没有，便不耐烦地对他说：“什么鬼啊人啊的！神搓搓的哦你！”
然后，他们依然大声宣讨着狗派的“令堂大人”，不再理会唐歌。
“怎么可能！”唐歌揉搓着脸，十分扭曲的样子，“我怎么可能看错！谁会站在那里啊这会儿！”
吴墨他们庆幸自己躲得快，差点就被更多人看到了。
“我们就算被看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月华轻轻地发问道。
大家都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随便罢！”吴墨摊了摊手，轻轻地说。
唐歌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皮姐，这时候，他看到皮姐也正在看着自己。
见他投了目光来，皮姐极不在意地把头转向了自己“拉拉队”里的姐妹，同这群“精神小妹”聊了起来。
唐歌脸有些烫，有些红。
不过，这种心悸很快又被那谨慎小心携带来的恐惧心理消磨了。——一蹶不振的颓废。
忽然，鬼火车上的灯全部被熄灭了。
这时候，正好，月光也被云遮住了。
废弃工厂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那底下先是一阵女人的尖叫，随即而来的是男人们的骚动和喧哗。
大家闹腾极了。
整个场景中弥漫着恐惧和惊异，弥漫着慌张和哀怨，弥漫着失落和疯癫。
唐歌颤栗愈发剧烈，他发觉自己的腿已经动弹不得了。像是冻结了一般。
他再一次望向吴墨他们所在的那个天台。
暗色之中，吴墨他们也望向了他所处的这片纷扰之中。
靠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超能力，吴墨和唐歌都感受到了对方：两人有一次荒唐的对视。
这种奇妙的被唐歌当成错觉的东西给他带来了新的恐惧。
“不对。不对。鬼就是来找我的。鬼就是来找我的！”唐歌尖利地叫了起来。
接下来，四面八方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然后，忽然又爆发出了不间断的不知名物种的尖叫声，还有恐怖片里会出现的“鬼”的叫声。
然后又是鬼火少男少女们的乱七八糟的叫声。
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能发出的声音。纵使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知道”。
错乱之中，唐歌忽然觉得有人靠在自己的脸上，朝自己吐着热汽。
一股凉气则袭上他的背脊骨。
他开始东窜西窜，活脱脱一只老鼠。
“下面有异常情况！”辰龙相官提醒到。
“救命！”
唐歌的衣领子被一双极其有力量的手提了起来，这让他非常难受。
经由着自己体内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的加持，他在懵懵懂懂中穿透了黑暗，看到了对方阴沉的面孔，和那一双透着猩红光彩的瞳孔。
一股恶心的气味从他的胃里升了起来，让他想要呕吐，但是他浑身好像都没有了力气。
当然，只是好像罢了。
在刹那间，他看到了一个有桃红色光彩的东西轻盈锐利地向自己飞来。
快得他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采娘的桃花扇重重地打在揪住唐歌衣领的那个男人的脑袋，把那个男人重重扇倒在地。
唐歌坐了下来，连滚带爬开始逃跑。
他已经被吓得昏聩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往那个方向跑。——爬着跑。
他的精神状态是紊乱的，他的浑身的感觉全部都融合在一起，他整个人都被埋在了黑暗中一般。
他感觉到自己的腿脚和手陷入了一种模模糊糊的软绵绵的东西里。
唐歌觉得自己可能是摸到了什么牲口的稀屎。
他又觉得一阵恶心。但是，当他想要使劲䦶䦷脱离“稀屎”时，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可以有力气将手脚拖弄出来。
这时候，他忽然又看到那个被扇倒在地的男人慢慢吞吞爬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
在黑暗中，他又惊恐地与别人对视了！
那个男人手上拿着一把巨大的刀，凶巴巴地朝他走了来。
唐歌似乎听到了那个人野兽似的咆哮声。
这时候，鬼火少男少女们的车灯忽然又亮了。
在纷虞了好一阵、被吓得慌成了老鼠们的精神小伙精神小妹中，根本没有人来注意唐歌和那个拿着大砍刀的男人。
在精神幻觉的加持下，唐歌看见那男人长着一个克苏鲁神话都不敢收录的黑绿色怪物的脸，章鱼触角似的胡须和头发，而嘴里长着数不清的獠牙。
事实上，这确实只是他的幻觉。
在更大的惊恐中，他全身开始往下陷落，很快他整个身体就全部沦陷到影子里去了。
他是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的。
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在慌乱中跑到角落里蜷缩在一起十分暧昧拥抱着的狐派代表和狗派代表借着光，见了对方，非常之嫌弃，都觉得恶心。
“我总要把你妈X了的！”洪钟大吕声的狐派代表又忿忿不平地嘲讽狗派代表道。
这时候，他又有了传说中的“男子气概”。纵使刚才他在“鬼”叫声的惊吓中简直要吓尿了。
狗派代表撇了撇嘴巴，非常不屑。
于是狐派代表挥了挥拳头，作出恐吓状。
又是突然一下，鬼火车灯又熄灭了。
大家又退回到了角落里，放下了“男子气概”，重归于好，暧昧地蜷缩着抱在一起，颤栗抖动着。
接下来，采娘的闪着粉红色光彩的桃花扇又从地上自动飞了起来，再一次打在了拿刀男子的头上，将他彻底打昏厥了过去。
“我们走。”徐采娘对众人道。
“貌似……走不了了呢。……”月华看着四周跳上天台来的一大群丑陋的不可用语言描述外表的“抽象派”怪物，轻轻低喃着。
“龙的力量，似乎比老鼠的力量更吸引怪物。”司青一面说，一面聚气，手上闪着的青色风息很快变成了他的武器——青晓钢刀。
月华和银眠也各自聚气，拿出了碧海琉璃灯和玲珑空笛。
采娘的青丘风桃扇也已飞到了自己手中：“得快点追上去，不然找人又是麻烦事。”
“你和吴墨先走，这里的怪灵我们来解决。——不然的话，数量太多，会耽误很多时间的。”司青一边说，一边挥着青晓钢刀冲向了那一大群怪物。
“我们走。”徐采娘又显出了原形，一把拽着吴墨的衣服，飞到天上去了。
“这么好的二人甜蜜时光，应该我和吴墨哥哥一起去的，便宜那只骚狐狸了。诶呀。喵呜！”
不用说都知道这是谁在发言。
银眠摊了摊手，不知是在说给谁看的傲娇失落样。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睛看向了向自己奔腾而来的丑陋的怪灵，目光变得犀利了起来：“呵呵。”
这同他平素的形象大约有点违和。
然而实际上，并不违和的。
银眠本就是一只集外表乖巧可爱、性格调皮捣蛋、杀伤战斗能力巨大于一体的疯癫“猫美男”。
“我正在为没有睡好觉惹火呢。”他故作样子，咬了咬牙齿，恶狠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