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忠厚老实”楚怀王
鸡鸣时分，姜诺言跟着陈轸进了广大的王宫，姜诺言立于朝堂外，静等召令。
楚王方脸虎眼，一头黑发整齐地梳成了发髻，戴着用黑色玉石制成的九旒冠，上身穿着绣凤黑衣，下身用红色腰带将纯黑的裳给围了起来。
他正值壮年，又是楚国之主，胸有吞并诸国，一统天下之志。
楚王一手抚摸络腮胡，一手置于膝盖上，端坐上位，扫视群臣。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楚王声色低稳沉重，颇具威势，朝堂下面以笏遮面的群臣无不低头畏惧。
“大王，下官欲举荐良才。”陈轸上步行礼，高声上报，但却没有直视楚王眼睛。
楚王见上前的居然是昨日顶撞了自己的陈轸，面带不悦，将两只手都端正地放到了膝盖上：“是何良才，但说无妨。”
陈轸拜谢，说道：“此人名为姜诺言。”
“下臣近日与其相处下来。见其胸中有治国安邦之良方，视野之宽能够防微杜渐，谋略之精不弱于张仪苏秦。”
“下臣以为，大王若是能得此良才，定能使我楚国开疆扩土，力压诸国。”
楚王一听来了兴趣，大手一挥：“召他进来吧。”
姜诺言得到召令，小步缓行上堂。
再拜之后，他望向仪表威武的楚王：“草民拜见大王。”
楚王沉声问道：“你就是姜诺言？陈轸爱卿说你很有才干啊。”
姜诺言俯下头，再次躬身作揖：“大王谬赞，草民虽在恩师玄智子手下学过谋略，但却不敢当大才之名。”
见姜诺言眸光坚定，面庞英俊坚毅，在偌大的殿堂上礼仪丝毫不失礼仪，楚王不禁暗赞，问道：“不知令师玄智子是何许人也？”
姜诺言面不改色，信口拈来：“家师乃一介散修，不显于世，观天下有一统之象，特令我入世辅佐贤君，完成一统大业。”
听到一统天下四字，楚王心头澎湃起来，但很快冷静下来，试探道：“昨日陈轸爱卿劝寡人勿信张仪之话，寡人勿许，今又携先生入朝，不知先生能否就此事指点一二。”
姜诺言抬起头，望向怀王，微笑道：“我听人说，君子一诺，千金不换，更何况是大王这样的英雄。让英雄做出违背誓言的事，大王不愿，我亦不愿。”
这话彻底说到了楚王心里头，让他心花怒放，但楚王并没有失去分寸，假装咳嗽将心态稳定下来后，说道：“还望先生详细说出你的看法。”
楚王虽然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许下的诺言从不轻易违背，听到姜诺言的话，觉得十分对胃口，心中对姜诺言也高看了三分。
姜诺言顿了顿，继续说道：“为王者，有吞吐天地，护佑万民之志，今楚国地方数千里，统御数百万民众，楚国疆域所到的地方，没有人不称赞大王的威名。”
“然而，除楚国外，其余六国加起来足有千里良地，统御千万之民。”
“六国之君各有千秋，或以道义治国，或以严法治国，草民认为，六国之君治国之道虽有借鉴之处，但大王治国之才不弱于任何一名王侯。”
楚王闻言点了点头，默认了下来，六国国君确实皆非等闲之辈。
姜诺言继续道：“楚国与齐国相接壤，两国民众常有来往，草民曾暂居楚齐边界，见楚国之民常常富于齐民，心中常有自豪之感。”
楚王闻言，面露喜色，说道：“是啊，况且现在秦国要攻打齐国，齐国的百姓会过得更加困难，更比不上我楚国人了。”
姜诺言顺着楚王的话继续跟进：“大王心怀慈悲，将各国百姓一视同仁，实乃我国之幸，实乃天下之幸。”
“齐国百姓受难，身为邻国的我们不管会遭到唾骂，现在秦国要我们和齐国断交，无异于先绝齐民后路而再加之不道之举。”
楚王被姜诺言说得心潮澎湃，听到齐国之民将要遭难，心痛得像是自己国家百姓遭难一样，面露难色，说道：“可是寡人已经答应了张仪。”
姜诺言微笑，胸有成竹地说道：“大王无需担心，大王虽然承诺与齐国断交，但却没有承诺具体怎么断交。”
楚王不解，询问姜诺言具体怎么做。
姜诺言解释道：“秦能攻齐，却需要借道于他国，如果大王用粮食辎重资助秦军，齐王听后定会因怒和楚国断绝关系。”
楚王更加疑惑了，抚着额头说道：“那不如直接和齐国断交好了，何必白白花费粮食呢。”
姜诺言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国家的交往和人的交往一样，第一个撕破脸皮的人需要承担流言蜚语的侵害。”
“第一，我们主动和齐国断交的话，会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在道德上处于弱势方，而只要齐国主动和我们绝交，我们在道德上就会处于强势方。”
“在道德上选择强势方，我们再趁机施恩齐国，会怎么样？”
楚王摸了摸胡须，点头道：“齐民视寡人为明君。”
姜诺言见楚王心领神会，点头继续说道：
“秦国攻打齐国，齐国抵挡不住，就会向邻国寻求帮助，这时候我们再打着帮助齐国的名号进入齐国，不仅齐国的百姓会对大王感恩戴德，六国也会将大王视作以德报怨的人而和大王合作。”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而人地两失，齐国的百姓都巴不得大王作为他们的君主，大王还怕获得不了齐国的土地吗？”
“而大王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些粮食而已，齐地富饶，还担心收不回来吗？”
“大王此举，不仅获得了齐国的土地和民心，还在六国中积累了声望，等到将来君临天下，还怕天下的百姓不归顺吗？”
楚王心中的壮志被姜诺言道出，大喜过望，高兴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猛地一拍王位，兴奋地说道：
“先生虽然年轻，却无愧于大才二字！我获先生，如获至宝，百里之地亦不易！”
见楚王情绪被自己带动，姜诺言鞠躬叠掌行礼道：“臣惶恐，还望大王稍安勿躁，臣还有第二点需要细说。”
楚王早就在姜诺言的夸赞和画的大饼中飘飘然，听到姜诺言的话如同听到仙乐一般，当即静下心来听姜诺言要说的第二点。
姜诺言见楚王面色红润，颇有欣喜之情，咽了咽口水以便维持自己的仪态，继续说道：
“大王爱民如子，天地可鉴，然而大王想要使天下万众归心却需要先扫清六国的王侯。”
“因此，大王暂时和六国处于残酷的竞争关系，彼益我损，彼损我益。”姜诺言将两只手死死握住，做出扳手腕的样子。
群臣皆窃窃私语，不少好战分子都对姜诺言的话十分赞成，好战分子元首楚王更是如此。
“我要说的第二点，重点就是竞争二字。”姜诺言对群臣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继续说道。
“我们消息一旦传出，便等于挑明了秦国将要攻打齐国，这样一来齐国就有了做准备的时间。”
“秦国虽然好战，却并不鲁莽，一定会想避战，秦国一旦避战，我们楚国和齐国之间会怎么样呢？”
楚王若有所思，不自信地说道：“也许会重新结盟？”
姜诺言笑道：“正是，齐国不缺聪明人，一定能看出其中端倪，很有可能楚国和齐国能重归于好。”
群臣闻言，都叹服姜诺言的智慧，只有屈，昭，景三家中有少部分人不服。
楚王尽管心底觉得用计谋别扭，想要在战场上和诸国大大方方地一分胜负，但此时还是十分佩服姜诺言的智慧。
他虽然心中将武力作为治理国家的第一要素，但对于聪明人，楚王还是不会不加以重用。
思考了片刻后，楚王传令道：
“传令，封姜诺言为大师，赐金百斤！”
姜诺言闻言，再拜称谢。
在楚国，大师是官名，职责相当于帝王身边的参谋，楚王将姜诺言封为大师，是下定决心要让姜诺言参与到治理国家中去。
群臣闻言，不管出自真情还是假意，齐声祝贺大王又得一治国良才，甚至在退朝之后，有不少人都主动和姜诺言搭话。
“姜大师，明日可有空到府中一叙？”
“姜大师，听说你还未婚娶，小女年方及笄，不知大师可有意愿......”
“在下十分佩服姜大师能有如此良策佩服不已，这月朔日，不知大师可有空来府内赐教一二......”
姜诺言被一群人围着，虽然心中烦闷，也只能有礼貌地一一推辞——他可不想被打压。
但这并不是让姜诺言最心烦的，他最心烦的，是楚王缺乏了一种气质。
一统天下的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战，他能调和总将，使其各司其职，打造出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不战，他能运筹帷幄，集思广益，用一个个计谋使他国分疆裂土，不战而屈人之兵。
姜诺言在说话时不断观察楚王的神情，看出楚王勇猛有余，而缺智谋。这一性格缺陷注定了他无法成为帝王。
“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暂时借楚王提升名气吧，谁叫我没直接穿越到王侯身上呢。”
姜诺言叹气道，如果只是做朋友，他很乐意和楚王这种忠厚老实，没有心眼的人做朋友，但这是战国，给楚王机会他不中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