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狗日的
然而，唐平用望远镜连着看了十分钟有余，都没有看到林木木的身影。
倒不是望远镜不好用，而是这些学员的穿着打扮，加上无精打采的姿态，当他们一群人站在一起时，实在是有些难以分清。
虽然没有找到林木木，但眼前的一切还是让唐平感到万分震惊，这还是在他上辈子已经看过相关新闻的前提下。
从学员宿舍走出的每一个人，那种面无表情的神态，行尸走肉般的身姿，无不让唐平触目惊心。
那就像是一个初中生，在放学之后，连家都没回，径直奔向补习班。
就像是一个高中生，在连续奋战一整年后，春节只放了三天假。
就像是一个上班族，朝九晚九连续一个月，就连周六日也要上班一样。
上述的这三种人，他们脸上的那种神情，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但正巧唐平也经历过这三个阶段。
所以当他看到这些学员时，他瞬间就能与他们产生共情。
想起上辈子，唐平还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宁愿买天价黄牛票，也要去看自己偶像的演唱会。
他们总说：“你不懂，在现场的感觉肯定跟录音棚版不一样啊！”
今天，唐平总算是理解了，在现场的感觉，确实不一样。
既然在学员宿舍没看到，唐平也不纠结，直接来到楼顶的另一侧，这边正对着操场。
学员们在做早操的时候，总会要保持一定间距，排成方阵队吧？
这就是唐平寻找林木木最好的时机。
很快，学员们就在操场上列好队，开始“赞美太阳”。
“感恩父母，感恩学校！”
“感恩父母，感恩学校！”
“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好家伙，这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千铁骑打到门口了，唐平挠了挠耳朵，感叹学员们喊口号的气势之大。
他当然知道，虽然口号喊得这么响，但又有几个人是真情实感在喊呢？多半是因为如果不喊，就又要去学习“感恩”了吧。
自从学员离开宿舍，唐平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在现场亲眼看到的这一切，给他的冲击太大，有点上头。
他甚至想现在就租赁tank的能力，撞破大门，带着大家一起逃离这个人间地狱。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就算这批人没被抓回去，那还会有下一批，再下一批。
说不定第一批逃出去的人，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又被父母送回去了。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曝光杨瑞兹和这里的一切，让感化中心永久关停。
但这不是唐平此行的目的，他这一趟来，只是为了把林木木带回去，仅此而已。
毕竟杨瑞兹能做到这个地步，背后的东西可太复杂了。
唐平只是个臭做游戏的，他可没这个本事，最起码现在没这个本事，就连租赁个hunter都会心疼。
赶紧停止瞎想，不能忘记首要任务。
唐平举着望远镜，在队列中挨个寻找，终于，林木木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
面黄肌瘦，面无血色，用吊着一口气来形容当下的林木木，再合适不过。
实际上距离林木木被送进感化中心也只是短短几天，但就是这么几天，足以将一个人的状态变成这样。
唐平很难想象林木木在这里面遭受了何种非人的对待。
赞美太阳的环节结束，广播里响起了音乐，这时进入了早操环节。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学员们纷纷跟着节奏，做着动作，只是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轻松。
仔细听了一会儿，唐平才发现，广播音频的节奏是被特意加快了的。
难怪那些学员的动作看上去那么不协调，一个个气喘吁吁的。
“狗日的！”唐平心里暗骂道。
有时候，真正的折磨不是大刀阔斧，而是滴水穿石。
在这些不起眼的日常活动中做手脚，并不会直接对学员造成什么伤害。
但是，在这种快节奏之下日积月累的疲惫和压迫感，总有一天会成为大坝决堤的致命伤！
才做到第三节，林木木的体力就跟不上了，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这时，唐平看见一个教官走到林木木旁边，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踢得林木木连连后退，最后脚下一软，摔在地上，又滚了个圈，才停下来。
唐平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从教官的动作大概能猜到，他是在指责林木木没跟上节奏。
林木木没有说话，低着头，艰难地想要爬起来。
刚起身，还不等他站稳，教官又是一脚。
唐平此时咬紧牙关，双手捏得望远镜吱吱作响，他将镜头对准那名教官，死死盯着他，想要记住他的身材、样貌，以及他对林木木做的这些事。
等到早操结束，学员们解散了队伍，各自前往教室上“感恩”课。
林木木自然是被留了下来，教官要给他一对一加练。
教官提来一个音响，按下播放键，让林木木跟着节奏做，做到跟上节奏为止。
……
一个小时过去了，林木木的动作越来越慢，本来还只是慢半拍，现在几乎是慢了一个整拍。
唐平不忍心再看下去，他知道这对林木木来说有多困难，如果真按照教官所说，做不对就不休息的话，那林木木今天是不可能过关的了。
从刚认识林木木开始，他就是那个慢半拍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特点，给他们一群人带来了许多的欢乐。
朋友们都说他是愤怒的小鸟中那只黄色的鸟，因为他的速度最“快”
当然，这也不是在为林木木开脱，在一个需要按照节奏进行的运动中，跟不上节奏，那就是不对的。
林木木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无论他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跟得上，这才是真正令唐平和林木木感到绝望的地方。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事情出现了变化。
可能是因为教官在冷风中坐了一个小时，也有点遭不住了，于是叫来了另一个学员，让她盯着林木木继续做。
这个学员的穿着有些不同，她的外套配色上，黑色占比更大，胸前还夹着一个牌子，唐平盲猜她应该就是监察组的人了。
换人之后，事情还是没有改变，林木木依然在跟着音乐节奏苦苦支撑。
唐平在楼顶吹了两个多小时的冷风，此时也有些遭不住了，看林木木这架势，一时半会儿估计还停不下来。
于是唐平从随身背包中掏出一块压缩饼干，啃了起来。
刚啃两口，就看到监察组的学员一把将林木木推倒在地，跟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等到那名学员再起身时，林木木已经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