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 肢体冲突

你是不是经常在一番争吵后想把对方痛打一顿？

你不会因为有这种念头就变成了坏人，而且你也不是唯一一个会产生这种想法的人。有这种想法已经成了一种非常流行的趋势，但我不想冒险说这种趋势是自然而然的。而且，纵使如此，它也并不是大家所期待的。有太多自然而然的东西，例如癌症、瘟疫、地震，我们都在一直努力去消灭或者至少去克服它们的负面影响。

作为一名批判性思考者，面对一个蔑视我想法的人，我立刻想到“用暴力予以回应并不能帮助我探索世上的真理”。而本着如下原则可能会更有益：那些质疑你想法的人有他们这么做的理由。这不仅仅是一个关乎谦逊的问题，而是一种实现个人目标——看到世界本来的样子，而不是活在谎言或者童话里——的方式。

即使对方的侮辱性很强，以肢体冲突来回应只会让事态恶化、陷入绝境。在格雷厄姆标靶所标识的不同反驳方式等级中，肢体冲突无疑是最糟糕的。如果你瞄中了这个位置，那么你很快就会被他人疏远，真相也会离你而去。

你这个骗子、撒谎精！

巴兹·奥尔德林（Buzz Aldrin），原名小埃德温·尤金·奥尔德林（Edwin Eugene Aldrin Junior），美国军人、试飞员、宇航员、工程师。

他最有名的事迹是完成了多次飞行任务，并且于1969年和尼尔·阿姆斯特朗（Neil Armstrong）一起成为最早在月球上行走的人。

2002年9月，在贝弗利山的一家酒店前，奥尔德林遭到巴特·西伯娄（Bart Sibrel）的诘难，此人是阿波罗计划阴谋论的狂热支持者。当时，巴特挑衅着逼迫奥尔德林在镜头前发誓登陆月球这件事确确实实发生过。奥尔德林拒绝了，并且让他安静点，但是巴特格外坚持，还叫嚷着奥尔德林是个“骗子、懦夫、撒谎精”。尽管巴特·西伯娄体形高大，72岁高龄的奥尔德林还是冲着他的下巴打了一拳作为回应。

有很多种向他人表达反驳的方式。我认为，奥尔德林和巴特的故事完美地证明了两个人相继瞄中标靶外侧第二环（我们在后面几页会谈到）和最外环。

他人质疑了我们的信仰、我们的做事方式乃至我们取得的成就，那我们就对他们发起人身攻击。这种回击方式确实很诱人，特别是当我们缺少论据、百口莫辩，或者当我们感觉对方已经通过作弊赢得了辩论的胜利，而我们却无法加以证明的时候。

奥尔德林真的在月球上行走了吗？即使我对此毫不怀疑，但是奥尔德林和巴特的对话并不能有助于任何人在这个问题上有所推进，而且在此事中，奥尔德林的表现还没有巴特成熟：这个事件将成为他留给后代“遗产”的一部分。

一个关于目标的问题

“纳坦，那正当防卫呢？你难道要对一位被殴打的女士说‘反击是错误的’吗？骚扰，你又怎么看呢？”

当有人危害你的人身权，你出于自卫，选择肢体攻击作为回应，这是完全合理的。这种情况，已经不再是交流想法、辩论或者探求真理的问题了。当一个人处在危险之中，他的首要目标就变成了保命。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逃跑是第一选择，但那并非总是可行。这时候只能选择通过反击来终止侵犯，直到对方停止攻击或者无法继续攻击。

生活中，在特定的情况下该怎么做取决于你的目标。通常来说，我们每个人的目标并不相同。更糟糕的是，我们的个人目标，往往今年不同于去年，甚至当下这一刻的想法不同于一小时前。

早上，当我从床上起来，我的首要目标是用热水洗澡，再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对一些人来说，他们日常生活的首要目标是安全，哪怕牺牲“真理”甚至自由，后者被他们看作是更次要的目标。对另外一些人来说，他们的首要目标是尽可能地多挣钱，积累物质财富。

然而，假设至少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们的主要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以下几个：

1. 我想接近这个世界的现实；

2. 我想和其他人进行深度交流（我想专注于实质性的讨论）；

3. 我想对其他人释放善意（我也希望他们对我友善）。

我认为，只有面对这张特定的目标清单时，格雷厄姆标靶才有意义。在我看来，用暴力来表达反驳可能会妨碍实现上述目标，而且格雷厄姆标靶已经明确地告诉我，暴力是最糟糕的反驳，格雷厄姆标靶是如此实用中肯，一定要拿出来再强调一番！

相反，对于其他目标，使用格雷厄姆标靶可能会适得其反。正如一把锤子适合钉钉子，但不适合擦玻璃。

既然如此，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请允许我在本书的开头向你们坦白：如果我认为格雷厄姆标靶适用于我上面的目标清单，这仅仅是一个选择问题。也许未来我会发现格雷厄姆标靶对我制定的目标造成了妨碍。对此，我会感到非常震惊。我还设想了最糟糕的情况——终有一天格雷厄姆标靶对我的目标没有任何作用了。

通过互联网的肢体冲突

在网上，我们轻轻松松就能找到这样的视频：为了反驳他人或者某些观点，视频发布者拿着重型武器射击或者拿着刀刺穿代表着那些人或者观点的东西。就算网上这类视频的制作和传播还不算是瞄中了格雷厄姆标靶的最外环，它们也确实导致或加剧了辩论的恶化。如果我再去制作并传播这样的视频，那就只会妨碍我寻求真理和深度交流的目标。

有人经常告诉我，格雷厄姆标靶的黑色圆环对网上的事情不起作用：不可能通过光纤侵犯对方的人身权。这只能说持这种观点的人缺乏想象力！

以BadPower为例，这是中国腾讯公司的研究人员发现的一种新型计算机攻击，它可以烧毁或者熔化连接着快速充电器（比如新一代手机快充）的设备的电子部件。网络犯罪分子只需要远程修改固件——一个实现充电器运行的最基础的软件程序——就可以让充电器释放过多的电量。当所连接的设备无法承载超额电压，就会因过热造成物理损坏。虽然损坏的程度取决于充电器的类型，也取决于设备本身拥有的保护措施，但还是有发生火灾的可能性，这种攻击造成的后果可想而知，甚至可能导致受害者死亡！

然而，就算不通过BadPower，我们还是可以注意到，通过光纤进行的物理伤害把我们带到了一个更广义的远程物理伤害的问题上。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了。我们可以远程付钱找人把对方毒打一顿，或者在网上散布谣言，让那个和我们意见不一的人在现实生活中遭到攻击，或者在网上不断骚扰对方，直至其选择自杀结束生命，甚至通过报假警（swatting）①来予以报复，这种做法具体说就是让警方相信有必要采取紧急干预。例如，2017年12月，28岁的男子安德鲁·芬奇（Andrew Finch）因为一场意想不到的报假警被警察射杀②。

脚注

① 起源于网络游戏世界，为了报复对手，打电话给警察谎称对手家中正在发生人质绑架等犯罪事件，诱导警方前去突袭。——译者注

② 事件起因是游戏中加斯基尔的角色杀死了维纳的角色，维纳想在现实生活中报复加斯基尔，就雇人打电话给警察局，谎称加斯基尔家中出现人质扣押事件。而该地址实际是安德鲁·芬奇家。警察赶到后，命令芬奇把手举起来，混乱中射中了芬奇的胸部，致其死亡。——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