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贾家假
药堂青年许三才愣神地盯着白衣女子那如花的容颜,慌乱中忙不迭地道歉:“姑娘,实在抱歉,我一时心急,没看清路,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白衣女子身后,一个身着青衣的俏皮姑娘绑着双麻花辫,柳眉倒竖,带着几分不满地插话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如此不小心!若是伤了我姐姐,你担当得起吗?”
药堂青年许三才连连拱手,诚惶诚恐地说:“是在下的错,是在下的错。今日确有急事,来不及细说。他日若姑娘有恙,尽管来济世堂,药费全免,权当在下的赔罪。”
青衣女子闻言,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哦?原来还是位大夫呢,真是失敬了。”
白衣女子听出了自家姐妹言语之中的冷嘲暗讽之意,皱眉轻声呵斥:“小青,注意言辞。我们出门在外,代表的是家族的脸面,别让人笑话了去。反倒辱了家中名声。”
‘被称为小青的青衣女子闻言,立马收敛了神情,躲在白衣女子身后,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药堂的青年许三才见状,急忙拱手告辞:“在下今日确有要事,不便久留。若有机会,定当亲自向姑娘赔罪。”
白衣女子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只是侧身让路,示意许三才先行。
只是微微侧身示意药堂的青年过去。
药堂的青年见此也不再多说,只是留下“许三才”一个名字就匆匆离去。
白衣女子目送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身旁的小青打破了沉默:“姐姐,他真是那个许仙转世啊?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白衣女子轻轻点了点小青的鼻尖,轻叹道:“你呀,就知道玩!寻常人家出来的倘若个个精明的跟猴一样,他倒还不是我白素贞的救命恩人呢!更何况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虽看似平凡,但谁又能说他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此时,细雨已停,西湖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映照着两人的身影。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仿佛诉说着千年的传说。
小青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到:“是是是!姐姐说得对!不过我才不信他就是姐姐你的救命恩人呢!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愚笨了嘛!”
许三才匆匆行走在雨后的小径上,心中虽有万般思绪,却也不敢停留。
而白衣女子和小青则依旧伫立在断桥之上,目光深邃地望着许三才离去的方向。
若是按照命运的常规轨迹,高景行此生恐怕连青城山的轮回机会都无法触及,他的灵魂早已该飘向遥远的彼岸,投胎至另一个全新的生命体中。然而,他作出了一个非同寻常的选择——夺取许仙的机缘,这背后自然蕴含着他深思熟虑的策略与手段。
为了守候这份机缘,高景行在过去的千年里,不惜将自己的魂魄紧紧束缚在这片土地。
但这样做的代价沉重,随着一次次的轮回,他的记忆逐渐模糊,能回忆起的东西越来越少。
这并非他缺乏保留记忆的手段,而是在某次轮回中,他偶然意识到,如果继续强行改变命运,这个世界恐怕会走向崩溃的边缘,而他也将一无所获,空手离开这个世界,亦或者说被这个世界发现,强行抹杀掉。
迫于无奈,在无数次轮回,无数条记忆的长河中,他只能紧紧握住“白素贞”和“高景行”这两个名字,可偏偏却对它们背后的含义一无所知。
他将这段记忆深藏在灵魂的最深处,小心翼翼地封印起来,等待着某一天在白素贞出现的时候能够唤醒过去的一切,自己能够牢牢抓住白蛇的机缘。
而今生的许三才,早已不复当年高景行的风采,他的记忆中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
尽管神话天书所构建的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但无尽的等待与期盼仍然无情地消磨着他的意志。这其中的艰辛与煎熬,又怎是寥寥数语能够道尽的呢?
许姓,这是高景行精心布下的一步棋。
在意识到自己无法永恒保留千年记忆时,他巧妙地采取了预防措施,以确保自己不会被这个世界同化。他深知,当一个人在某个地方生活久了,会自然而然地融入那个群体,若有一天突然被告知这一切都是虚幻,那种打击恐怕是毁灭性的。
因此,高景行选择了离开青城山那繁华的西湖断桥街区,他担心在拥挤的人群中遭受欺诈。尽管他目前的工作看似体面,但内心的苦闷却难以排遣。
他曾怀揣着进京赶考的梦想,然而,许家突然传来的消息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们声称他是许家老爷的私生子,这突如其来的身世之谜让他措手不及。
在繁琐的客套和虚伪的应酬中,他失去了原有的住所,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功名之梦已渐行渐远。
尽管他并不知晓,这一切都是他昔日留下的后手与天意之间的较量。
千年前,他就已察觉这个世界有着自我矫正的能力,而他,恰恰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贾府门前。抬头望去,硕大的匾额上“贾府”二字赫然在目。
其实,只要他点点头,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许家的小少爷,享受荣华富贵。然而,这一世并没觉醒前世的记忆,而在此之前的经历却又让他心中却憋着一股不服输的气,让他无法轻易妥协。
高景行轻轻地敲了敲门,高声喊道:“济世堂许三才前来帮贾叔煎药!”他连喊了三声,才有人从门内迎了出来。他并未因此感到不悦,毕竟贾府占地广阔,从后院跑到前院确实需要一些时间。
在青城山,贾府、许府和裴府是屹立百年的三大世家。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带走了无数英雄的痕迹,唯有这三大家族依旧屹立不倒,见证着历史的沧桑变迁。
而昔日的高家呢?
早已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笑谈,在这座城市,这条街道上,再也找不到他们曾经的存在。高景行望着贾府那金碧辉煌的大门,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怅惘,时间的流逝,物是人非的感慨在他心中久久回荡。
“许哥儿,今天来得有些晚了呢,贾老爷已经吩咐人在后院等着了。”领路的小奴才小辫子笑着说道。在贾府这样的富贵之家,下人们往往以特征为名,小辫子便是因为他那一小撮独特的辫子而得名。
小辫子的身世颇为不幸,他的母亲曾是青楼女子,因轻信了一个酒客的甜言蜜语,生下了他,却最终什么也没得到。无奈之下,她只能投奔贾府,将孩子送入府中为奴。
高景行听了小辫子的话,不禁苦笑摇头。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包裹,递给小辫子:“这个拿去给大家分了吧。今天本来不想来晚的,但听说有位状元来到了青城山,想去看看热闹。没想到状元还没见到,倒差点让贾老爷给我贴上个迟到的标签。”
小辫子接过包裹,笑嘻嘻地说:“许哥儿真会说笑,老爷只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昨晚还说要等你来吵吵架呢!府里没人敢跟他顶嘴,他其实还是很欣赏您的,我们都看在眼里。老爷身份高贵,我们这些下人又整天关在府里,对外界一无所知。偶尔有做客的少爷们来,我们才能听到些新鲜事。说实话,贾府这些年的日子确实越来越难过了……”
说到这里,小辫子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高景行心里也清楚,三家之间的争斗已经逐渐接近尾声。这一切都是因为那状元郎极有可能是裴家的小儿子裴体。贾家虽然早年风光无限,但随着贾老爷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让他备受打击。
走廊边泛黄的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高景行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贾老爷,每次见面都只是聊些轻松的话题,试图让老人开心一些。而济世堂为他配制的药物,也大多是调理脾胃、补肾益气的方子,希望能让贾老爷的身体和心情都好转起来。
片刻之后,高景行将药材一一放入药罐中细心煎制。
他轻步走向贾老爷的房门,却意外地听到屋内传来愤怒的吼声和瓷器摔碎的声响:“许家小贼竟欺负到我头上了!状元可不是他许家的,现在就敢如此嚣张!竟敢明言我死后会如何……”
高景行推门而入,只见贾老爷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一双硕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高景行并未言语,只是默默接过丫鬟手中的扫帚,开始轻轻清扫地上的碎片。
良久,“贾老爷缓缓开口:“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高景行低着头,继续扫地,轻声回应:“不曾。”
贾老爷无力地坐在地上,凝视着高景行,自言自语道:“裴家小子裴体,如今高中状元返乡。许家自然知道我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们想在裴家站稳脚跟之前,吞并我贾家的财产……真是可笑,我贾诩奋斗了几十年,到老来却落得妻离子散,哦不……呵呵……是家破人亡啊……”
高景行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轻声劝慰:“老爷,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济世堂曾受过老爷的恩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我们都懂。”
贾老爷苦笑着摇头:“是啊,道理都被你们这些读书人说了。但我活了大半辈子,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我又何尝不懂?你们济世堂凭良心做事,行善积德。但你扪心自问告诉我,这世道真的能凭着良心和善事就改变吗?”
说着他静静地看着高景行将垃圾一点点扫起、归拢,然后也吩咐人收拾了去。
之后他与高景行倚在床沿席地而坐,身旁摆放着佳酿。他笑着说道:“这是贾府珍藏了四十二年的佳酿啊……剩下的不多了,倒是都便宜了你小子。”
“托老爷的福。”高景行恭敬地回应。
贾老爷并未理会高景行的恭维,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倾诉。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了,以前也有过很多次类似的场景,一个人说、一个人听。
府里的人都害怕贾老爷的唠叨和抱怨,就连济世堂的人也如此,唯独高景行能够忍受。
这或许与他那一身并不出色的医术有关,让他没有资格和贾老爷一起发牢骚,只能安静地倾听这位风烛残年老人的独白,感受着他的喜怒哀乐和人生百态。
也只能安静的听,安静的听着这一个老人风烛残年的独白。
“许家自从大公子许山游历归来,改名许仙后就愈发的不可收拾了。”贾诩自嘲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他望向窗外,目光深邃,仿佛在回忆往昔的荣光。
“是啊,整个青城山都知道他们做善事,连裴家之前都得捏着鼻子说他们许家是青城山第一大善家,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呢.....我呢....”贾诩的声音逐渐低沉,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
他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突然落在身旁的高景行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拍了拍高景行的肩膀,冷笑道:“差点忘了哈哈,你这娃娃也是许家的杂种啊.......”
贾诩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眶微红,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硕大的贾府日渐羸弱,早已经不再人丁兴旺,而他的儿孙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三才啊.....你说这么久,我算不算你的长辈啊.....”贾诩叹息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高景行点了点头,神情恭敬。贾诩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许三才许三才,天地人三才你要是都占了多好啊,可惜光名字叫许三才,却没有半点儿机灵劲,榆木脑袋!换做旁人只怕早就认我做干爹,改名换姓了!”
高景行只是淡然一笑,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这一举动看得贾诩又气又怒,他猛地站起,声音提高了几分:“许家那许山啊,科举不行就出去寻仙问道,如今回来只怕山字旁边多一人啊......你呢.....许三才......你拿什么跟他争啊?”
“过去种种都已经过去了,我能怎么办。当年母亲过世没有求于许府,也没有告诉我还有一位这样的父亲,我就自然不会去许府的。”高景行眉头微皱,但很快便舒展开来,他的语气坚定,仿佛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贾诩气急败坏地别过头去,不再看高景行一眼,“你不想争,不代表人家许山不认为你不想争啊......寻仙问道要财,这财从哪里来?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头子多说吗?你以为你躲在济世堂,那些人就能放过你吗?”
高景行放下酒杯,神色凝重地看着贾诩,“如果贾老爷是劝诫我提防许府许山等人,我自是牢记老爷的话。可若是老爷想要我对许家做什么,我可就要直接走了。今后也不会踏入贾家半步。”
他的话音刚落,小辫子突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好啦!裴体和许山二人一齐来府上拜见!”
高景行愣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怎么也没想到贾诩嘴里说的竟然这么快就成真了。
然而,他仍然抱着一丝幻想,希望许山和裴体的到来只是出于礼貌的拜访。
贾诩面色难堪地看着高景行,“你且从后门下去吧。”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厌恶和无奈。他厌恶这个世界,却又深深地爱着它;他谁也不信任,但已经到了必须信任别人的地步。
高景行紧盯着贾诩的眼睛,“我想留着陪老爷一起见见二位大人!我知道许山和裴体定然不会是这种人......”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坚定和执着。
然而,贾诩却怒发冲冠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向地面,“许家不假贾家假!?是我贾家不假许家假啊!”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
就在这时,许山和裴体的声音在门外突然响起:“许山/裴体拜见贾老爷给贾老爷问安!”他们的声音洪亮而有力,透露出尊敬和谦逊。
就在小辫子跌跌撞撞地扑进门来摔了个狗吃屎时,他的身后站着两位闪闪发光的大人物——许山和裴体。
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使得他们看起来更加意气风发。他们作揖向贾诩行礼,“今个小侄高中/寻仙归来特来拜见贾......”
然而,当他们抬头看见房门之中陪贾诩喝酒的高景行时,都愣住了。
他们以为高景行是贾诩的私生子,一时间尴尬无比。
而高景行也愣住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更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