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无所不能
2018年，9月27日。
刘恋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守在任涧身边，就连晚上也没有卧床，就这样坐在病床旁边，握着任涧的尚在冰冷的手。
任涧多次表示让刘恋回家睡觉，但刘恋都坚定地回绝了。她现在无时无刻不要守在任涧身边，好似在为自己昨天擅自留任涧一人在家而赎罪。
任涧睡着了以后，刘恋望着她煞白削瘦的脸，一种心疼和自愧涌上心头。她庆幸地轻轻摸了摸任涧的头，随后也在强烈的困意下伏在床上睡着了。
翌日，刘恋醒来时，发现任涧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妈。”见刘恋醒来，任涧也把目光挪了过来。
“啊……几点了？”刘恋拿起手机，一看才早上五点半，“这么早就醒了？”
任涧皮笑肉不笑，点了点头。刘恋从椅子上站起来，问：“想吃点什么？”
任涧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
“是吗……”刘恋又缓缓坐下来，“你的病会让你失眠且没有食欲啊。但是为了快点让伤口痊愈，也为了有更多精力去战胜病魔，还要多吃饭多休息才是啊。”
任涧依旧没说话，刘恋甚至觉得她是不是又多患上了自闭症。
刘恋叹了口气，无力感在她的心口盘旋。但她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带任涧治好所有的精神疾病，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在没有见到任涧自杀之前，刘恋从来都觉得那是任涧的恐吓，哪怕在楼顶众人已经告诉了她任涧真的跳下去了，刘恋还是不相信连和陌生人说话都胆怯的任涧会有如此勇气。
但直到亲眼看到任涧倒在血泊中，手腕不断涌血的场面，她就彻底相信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场景。
为了让任涧享受一个人的时光，刘恋就站在病房门口，时不时往里面看一眼。任涧始终坐在床上，眼睛没有离开窗户。
刘恋也不知道任涧到底在想什么，只希望她不要再寻死了。
过了一会儿，曾许来了。
“阿姨。”曾许看到刘恋，还是保持了一定距离。
因为最初刘恋对他的误会和不好印象，以及几次小型的冲突，导致现在两人一见面都会简短地僵持一会儿。
“你来了。”刘恋挤出一丝笑容，“真是谢谢你了，牺牲自己学习的时间来陪任涧。”
“阿姨，你就是太在乎学习和工作，所以才忽略了任涧内心的感受，也轻视了人间的温度。”曾许笑了笑，“在朋友的面前，学习永远都是第二位。”
刘恋没有生气，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她让开一个身位，对曾许说：“去陪陪任涧吧，想必应该只有你能让她开心了。”
曾许点点头，进了病房，任涧告知到有人进来了，但却没有看向这边。
“任涧。”曾许轻唤。
任涧一怵，摆过头来，望眼欲穿。曾许快步来到窗前，蹲了下来。
“来这么早。”任涧看起来脸上有了点血色。
“哦？你料到我会来了？”曾许把双手平放在床边，下巴搭在手上，侧着头。
“哼。”任涧偏过头去，没有说话。
“好点了吗？”曾许顿了顿说，“小罗斯科？”
任涧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叫我罗斯科？”
“你看：艺术家，抑郁症，割腕自尽。”曾许开玩笑地罗列。
任涧的笑脸一下子就没了，甩开曾许不想再理他。曾许连忙站起身：“诶诶，不要动手腕，你刚刚缝过针。”
“我讨厌你。”任涧嘁了一声。
曾许看着任涧可爱的样子，嘴角都压不住了，一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忍不住要笑。他把手背回去，神秘兮兮地凑近任涧的脸，让任涧不禁皱起眉头来。
此刻，曾许的大脸猥琐地笑着，离任涧越来越近。任涧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马上就要喊出来了。
曾许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摞纸：“那如果我拿出这个，你还讨厌我吗？”
任涧定眼一看，下一秒泪水模糊了双眼。
曾许手里的，是一摞破破烂烂的纸。这些纸是任涧曾经被撕毁的写诗的本子，本已不知去向的碎纸现在拼凑在一起，用透明胶带平整地粘好。尽管纸张皱皱巴巴，但每行字都完美地衔接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它们被分裂过。曾许半张脸露在纸后面，看到任涧红了眼眶，瞬间又慌张起来。
“咋了咋了？”曾许放下纸，急忙问。
谁料任涧却拿起这摞皱皱的纸，用手背擦了擦泪，仔细端详起来。看到任涧的眼中重新涌现了光，曾许一时放下心来。
任涧一页一页地翻着，一边看一边哭，哭着哭着就笑了，样子十分滑稽。门口的刘恋见状悄悄走进来，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做到的……”任涧眼睛始终没离开拼凑起来的诗。
“嘛，我是无所不能的。”曾许骄傲地昂起头，环胸抱臂。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叫上崔楚和秋棕，在垃圾池里翻了将近三天，搞得浑身脏兮兮、臭烘烘，不顾同学老师的异样眼光和鄙视，才勉强找齐了这些纸碎片，并废寝忘食地通过文字配对每一首诗，用尽两卷透明胶带，小心翼翼地在台灯下拼接粘连，最终恢复了这一首首被撕烂的诗歌。
任涧也继续没有问他怎么做到的，或许她也在内心猜到了答案。任涧从头到尾看着所有在她笔下生成的诗句，潸然泪下。
“其实有几首诗没有完全恢复，因为有几块纸我是真的找不到了。”曾许挠挠头，“但是我觉得，既然是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每句话少个半句左右，应该也能想起的吧。如果可以，我陪你把这写诗还原吧……”
曾许话说一半，任涧一把抱住了曾许。
曾许瞠目结舌，整个人都傻了。任涧双臂环绕，侧脸紧贴曾许的胸膛，温度隔着衣服传到了曾许的皮肤，顿时曾许脸红心跳。任涧的拥抱如此突然，如此热烈，把曾许勒得快喘不过气来。
曾许忽然发现刘恋站在门口，目睹了这一切，吓得连忙推任涧。但刘恋却浅浅地笑了笑，摆摆手，默默地退出去了。
任涧紧紧拥着曾许，曾许也在迟疑后，反过来给予她温暖的拥抱。两个人在病床前静静地相拥，时间在此刻完全静止。
许久，曾许轻轻拍了拍任涧的后背：“好了，好了。”
任涧不舍的松开曾许，向下撇着嘴角，感动地说：“曾许，谢谢你……呜呜呜，谢谢你……”
曾许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轻语：“带着你的诗，一起努力——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