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们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打开了离仙洞的门。
洞中飘散的仙雾如轻纱般缠绕在两人衣袂间，随着最后一步踏出，眼前的景象骤然开阔——琉璃宫殿悬浮云端，七彩仙鹤翱翔天际，他们回到了仙界。
仙身丹，即为众仙之宝丹。
此丹生于每位仙者丹田之内，三百年成形，通体晶莹如冰，唯有在勘验时才会显出异色。
传说中，它不仅能验出体内魔气，更镌刻着仙者的本命神通。
一年一次的仙身丹勘验大典，在月夜殿中央举行。
殿顶悬浮着七十二颗夜明珠，投射下的清冷光辉将白玉地面照得如同镜面。
众仙按照品阶排成九列，草仙手持玉册，声音如金玉相击：“北境仙君司北殇，上前勘验。“
司北殇一袭玄色锦袍，银线绣制的北斗七星在行走间流转光华。
他掌心向上，一颗通体湛蓝的仙丹缓缓升起，在接触到殿中央悬浮的“空谷“仙器时，爆发出刺目银光。
草仙颔首记录：“仙身丹饱满，神力纯粹无暇。“
“下一位，南苑仙子韵知雪。“
韵知雪深吸一口气，雪白的裙裾如花瓣般散开。
她指尖轻点丹田，一颗冰晶般的仙丹升起，却在接触空谷的瞬间，丹心处突然蔓延开一丝玫红色脉络，如同活物般在丹体表面游走。
“又是她！“观礼席上传来窸窣议论。
上次勘验时那抹异色尚如发丝粗细，如今已壮大成小指粗细的红线。
更诡异的是，红线周围竟隐约浮现金色符文，那是上古魔文才有的纹路。
天帝猛地从九龙金座上起身，冠冕垂下的玉串剧烈晃动。
“韵知雪！“雷霆般的声音震得殿梁簌簌落尘，“上次命你闭关净化，这就是你的成果？“
天后急忙上前按住天帝手臂，凤袍上的金线孔雀在动作间栩栩如生：“陛下息怒。知雪自幼在瑶池长大，怎会...“她的话戛然而止——空谷突然发出刺耳鸣响，那枚仙身丹竟自行旋转起来，玫红魔力如藤蔓疯长，转眼覆盖了大半丹体。
司北殇突然大步上前。
他修长的手指穿过空谷结界，径直触碰那枚躁动的仙丹。
就在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丹体爆发出耀目金光，一道龙形仙力顺着司北殇指尖窜入经脉。
他闷哼一声连退三步，玄色衣袖无风自动，隐约可见金光在皮下流动。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抹玫红魔力竟如活物般瑟缩了一下，随后乖乖退回丹心，重新化作细线。
殿内死寂。
几位白须老仙惊得扯断胡须——司北殇体内竟有能震慑魔力的力量？而韵知雪的魔力又为何对他有反应？
“勘验暂停。“天帝袖袍一挥，空谷应声闭合，“司北殇随我来。“
星月阁内，万千星辰在穹顶流转。
天帝背对着儿子，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红奇花。
花瓣薄如蝉翼，每片都镌刻着金色魔纹。
“她的魔力不是沾染，而是与生俱来。“天帝的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就像这朵用季安帝女心头血培育的'真言花'，有些东西...注定无法净化。“
司北殇瞳孔骤缩：“您为何会有此物？用帝女心头血培育的？”
天帝划过眼眸，冷冰冰的看着司北殇：“有些事，你不必多问，终有一日，你会破解你心中的疑惑；只是这条路该怎么走，你自己选。”
司北殇被天帝这一番话给迷糊了头脑，好似话中有话。
七百年前那场仙魔浩劫，天界诛杀帝女时他尚在襁褓，却无数次听老仙们提起那日——帝女陨落时，血雨下了整整四十九天。
“将此花种入她体内。“天帝转身，眼中星云变幻，“若魔力再涨...你知道该怎么做。“
接过真言花的刹那，司北殇掌心传来刺痛。
花苞在他手中微微颤动，仿佛一颗鲜活的心脏。
阁外长廊，韵知雪独自坐在汉白玉阶上。
她正望着掌心一缕跃动的火焰发呆——方才在殿内，当司北殇触碰她仙丹时，这簇本命真火竟不受控制地想要扑向对方。
“你也不明白为何是吗？“司北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挨着她坐下，玄衣与雪裙堆叠在一处，像幅水墨晕染的画。
韵知雪合拢手掌，火焰化作青烟消散：“我出生那日，瑶池万鲤跃出水面，天后说这是祥瑞之兆。“她苦笑着指向自己心口，“可这里...总有个声音在说，我不属于这里。“
司北殇突然伸手点向她眉心。
真言花化作流光没入肌肤，韵知雪只觉灵台一凉，再回神时，眼前人已收起所有情绪：“近日别离开仙界。“
“知雪！“清脆的呼唤打破凝重气氛。
迟南提着裙摆奔来，九条狐尾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
她一把抱住韵知雪，指尖溢出治愈银光：“别理那些老古板！我们去给雪灵树浇水好不好？“
雪灵树生长在仙界最边缘的悬圃。
三人穿过云海时，司北殇始终落后半步，目光扫过每个阴影角落。
那支突然出现的神光箭比预计来得更快——破空声响起时，他袖中北斗剑已出鞘三寸。
“小心！“
金色箭矢在触及防护屏障的瞬间分裂成九道流光。
迟南腾空而起，狐尾暴涨成银盾；司北殇剑锋画圆，七星阵法在地面浮现；而韵知雪...她做出了最令人震惊的举动。
“都退后！“她纵身跃向箭光，双手结出古老印诀。
发间玉簪崩裂，青丝飞扬间，眉心浮现出与真言花一模一样的玫红纹路。
空中降下的不是普通仙火，而是泛着金边的红莲业火，那分明是...
“帝女的本命真火...“司北殇的剑哐当落地。
传说中能焚尽三界的火焰，此刻正在他眼前温柔地包裹住韵知雪，将神光箭炼化成缕缕青烟。
树冠突然无风自动。
雪灵树亿万叶片同时发出莹蓝光芒，在韵知雪周身形成光茧。
当光芒散去，她眉间花纹已隐没不见，只剩满地灰烬证明方才的袭击并非幻觉。
迟南颤抖着捧起一撮灰烬：“神光箭需用堕仙骨炼制...天界有人要你死。“
司北殇默默拾起剑，却在转身时被韵知雪拉住衣袖。
女子眼中跳动着未熄的火星：“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关于我...关于这种火焰。“
悬圃突然剧烈震动。
三人脚下云层裂开缝隙，雪灵树也产生了一丝裂缝，露出下方翻滚的魔气——仙界结界，正在他们站立之处悄然崩裂。
悬圃的震动愈加剧烈，云层裂缝中渗出的魔气如活物般缠绕上韵知雪的裙角。
她踉跄后退，背后突然撞上雪灵树树干——刹那间，整棵神树爆发出刺目蓝光，树干上浮现出与仙身丹表面如出一辙的金色魔纹。
“这是...上古契约纹？“迟南的狐耳陡然竖起。
她伸手触碰树干，却在接触瞬间被弹开，九条狐尾虚影突然实质化，尾尖竟泛起魔界狐族特有的金红色。
司北殇的北斗玉符在怀中剧烈发烫。
与此同时，种在韵知雪体内的真言花突然生长出荆棘般的根须，开始在她灵台深处蔓延。
“知雪！你额头！“迟南惊呼。
韵知雪眉心的玫红花纹再度浮现，这次清晰得如同烙印。
她痛苦地捂住额头，指缝间渗出金红色血珠——那血珠滴落地面，竟让裂缝中翻涌的魔气瞬间安静下来。
“我的头...好痛...“韵知雪跪倒在地，本命真火不受控制地溢出体外。
火焰中浮现零碎画面：燃烧的宫殿，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将婴儿递给瑶池仙子，女子眼角挂着血泪说“叫她知雪，愿她知晓真相如雪澄明...“
司北殇的剑哐当落地。
他体内那股吸收自仙身丹的力量突然沸腾，驱使他不顾一切抱住韵知雪。
真言花的荆棘在两人接触时疯狂退缩，而北斗玉符则直接炸裂成齑粉。
“北殇君！“迟南突然用古老礼仪单膝跪地，“请救救帝女血脉！“她尾尖金红光芒大盛，竟在虚空画出魔界皇族专用的求救符纹。
悬圃地面突然龟裂，露出埋藏七百年的真相——以雪灵树为中心，方圆百丈的地面赫然是巨大的封印阵法，阵眼处静静躺着一枚冰晶发簪，与韵知雪今日戴的一模一样。
魔气裂缝中突然伸出苍白手臂，一个沙哑声音回荡：“阮璟...我终于等到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