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开始冲突
对考珀伍德来说，这种情感的默契并没有像对安东纳蒂那么重要。在某种朝三暮四的心境中，他发现了她灵魂的秘密。这个灵魂犹如一团火那样炽热，但他认为，这个灵魂却是没有前景地令他盲目崇拜着。无论他令她多么伤心，安东纳蒂都决不肯干涉他的个人幸福，这是他后来听说的。但她无意间成了第一次打开爱琳疑心闸门的工具。爱琳认为，考珀伍德一直在欺骗她。
造成这种情况的是一些琐碎的偶然事件。实际上，一天下午，爱琳不过是偶然看见别人全都离开了，却意外发现安东纳蒂还在办公室里与考珀伍德亲密地交谈，而且爱琳一到，她似乎还有点儿慌乱。以后她又发现（不过对此事，爱琳并无十足把握），考珀伍德和安东纳蒂在十一月某个暴风雨的下午在州街上同乘一辆有篷的马车，那时他本不该在市区。当时她刚从梅里尔百货商店里出来，碰巧向那辆靠近街边疾驶的马车扫了一眼。尽管爱琳不确定，却大为震惊。难道他确实没有离开市区吗？她迅速跑到他的写字间，声称自己要把刚买的一个漂亮项圈送给老拉弗林的狗珍妮，实际上呢，她要弄清楚安东纳蒂当时是否也出去了。她一直不敢相信，考珀伍德竟然会对自己的速记员产生好感。写字间的人都说他去市外了，安东纳蒂也不在那里，这使她大为吃惊，旋即不安起来。老拉弗林十分郑重地告诉她，他认为安东纳蒂是去图书馆定报告了，这使她满腹狐疑。
爱琳该如何判断此事呢？她的身心和希望都极其密切地与考珀伍德的爱情和事业连在一起，因而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失去他，就情不自禁地心烦意乱起来。当考珀伍德在男女暧昧的网状小路上左冲右突的时候，他有时也在暗想，万一她发觉了他的种种不轨行为，她要怎么处理。事实上，当他与基特利吉夫人、勒德威尔夫人以及其他女人风流的时候，她与考珀伍德也曾偶尔发生过一些小小的口角，尽管并不厉害，却也有所暗示。可以想象得出，他常常不在家，这很好解释，他情欲冷淡，却不那么容易解释，还有其他一些情况。但由于他的爱情并不真正与任何这类事件有关联，因此他能特别巧妙地把事情掩饰过去。
“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当她提及某一次旅行或某一天她没有与他在一起，可能会有其他女人陪他的时候，他质问道，“你明白我并没有那样的事，我要是沉醉在那种事上，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即使我做了那种事，也并不意味着我在精神上背叛了你。”
“哦，不是吗？”爱琳心怀悲愤而且精神有点儿错乱地喊道。
“好，你能维持精神上的忠诚，但我却不能因为有了某种甜蜜回忆就感到满足。”
考珀伍德也像她一样大笑起来，认为她说得有道理，而且他感到有愧于她。同时她的讥讽和幽默也使他高兴。他清楚，她并没有真的怀疑他有具体实际的不忠行为。显然他是十分爱她的，但她也明白，他天生招女人喜爱，而且知道有不少风流女人想勾引他误入歧途，成为他生活的累赘。她也知道，他或许是个甘心上当的人。
性及其享受的确是结婚和其他一切性关系当中一个不可分割的因素，多数女人总喜欢周期性地探究一下，如同一个关注天气的人（比如一个海员）研究晴雨表一样。爱琳也不例外。她那样美丽，而且在肉体上对考珀伍德相当重要，使她带着极度的兴奋盯着他那情感上的相关证据，接受他性欲的循环爆发以此证明她自己长久无穷的魅力。不过，长期以来（这在索尔倍夫人或别的任何女人出现以前很早的时候），原来的性欲强度就表现出了一种衰减现象，只是尚未达到显而易见令人失望和烦恼不已的程度而已。爱琳再三斟酌，却并未着手调查。确实，作为一个社交上的失败者，她自身的情况已相当糟糕，因此她不想弄得一清二楚。
由于先出现了索尔倍夫人，紧接着又来了个安东纳蒂·诺华克，作为大杂烩的素材，使局面就变得更难捋清了。尽管考珀伍德还喜欢爱琳，加上是他的过失而极想对她表示关切，但是眼下他对她基本上是貌合神离了。他那秘密勾当的放纵或热烈使他对她逐渐疏远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牢牢掌握的经济事务，爱琳已意识到了一点。这使她分外烦恼。她是那样自负，她简直不能相信考珀伍德会这样长久冷淡下去，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对索尔倍的前途和精神不快所产生的同情心使她的判断力变得模糊起来。但是最后，她还是看清了事情发展的趋势。这一切情形的可悲之处就是它那样快速地下降到了使人不满、俗气虚伪的地步。爱琳很快就感觉到了她的内心一直想抗议。“你并不是按从前的样子吻我的，”不久又说，“整整四天你几乎没有关注过我。你该怎么解释呢？”
“哦，我没意识到，”考珀伍德从容不迫地回答，“我认为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离不开你，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不同。”他把她搂在怀里，与她亲热，抚摩她，但爱琳却疑虑重重，心神不安。
遇到这些感情纠纷、内心起伏的时候，人类的心理便和所谓的理性或逻辑没有多大关系了。面临爱情、性欲和生活的变化，一切指导我们行动的计划和理论都全线溃败了，实在让人震惊不已。爱琳就是其中之一。她在入侵丽莲·考珀伍德家园的时候，曾大胆谈及她的“弗兰克”必须要找一个适合他的需求、口味、能力的女人，但是如今同样适合他或者比她更适合的女人也许会随时出现在她面前，尽管她并不清楚那是谁，然而她却不能像从前那样深有感触了。只有上帝清楚，她的牛正在被其他的牛用角顶着。如果他居然发现有一个胜过她的女人那该如何是好？上帝！那会何等的恐怖！她该如何是好呢？她陷入了沉思。一天下午，她被郁闷笼罩着，几乎要哭了，但却难以说出理由。还有一次，她想着她将要做出的一系列可怕的事情，无论是谁，只要侵犯了她的爱的禁区，她就会让她感到困难重重。不过，她还不能最终确定。如果她发现了有另一个女人，她会挑战吗？她知道她最后肯定会的，但同时她也知道如果这样做，考珀伍德会大为光火，甚至可能与她彻底疏远，那将对自己十分不利。这简直太可怕了，但是她有什么妙计能让他回心转意呢？关键就在这里。不过，她那质疑的询问给考珀伍德提了醒，他比过去更加小心了。他竭力掩饰他那已改变了的心境，他对索尔倍夫人的狂热，他对安东纳蒂·诺华克的兴趣，而这样，是多少有些益处的。
但是，最后却有了一种较为显著的变化，在他们从欧洲回来差不多一年后，爱琳才第一次注意到这种情况。那时，她仍然对索尔倍感兴趣，但仅仅停留在调情的初级阶段。她认为他在肉体上或许更加有趣，但他会像考珀伍德一样惹人喜欢吗？绝对不会！她一想到考珀伍德本人可能正在变心，就立刻迷途知返了。等到安东纳蒂出现时（马车事件），索尔倍就随之失去他一定程度上的吸引力。她想，如果考珀伍德离她而去，那就太可怕了，而她在交际上又一无所获。也许这事与他的变心多少有些关系。但是，她还是不信，经过他在费城立下的那些爱情誓言之后，经过她在他受辱判刑的那些灰暗的日子里对他表现的一片忠心之后，他真会同她分道扬镳吗？不，他或许只是暂时误入歧途，但如果她极力反对，恣意吵闹，他可能不会那么轻易伤害她，他会记住她的，会再爱她的，会再诚恳待她的。她看见他（或者以为看见他）坐在那辆马车内之后，起初，她想责怪他，但是后来她决定暂时放弃，而要更加密切地监视他。或许他正和别的女人调情，情敌众多，这点她是清楚的。她的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尽管还不曾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