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湖

祈国。

章柳府下辖，高岭县。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到，群山笼罩在细细春雨中，乍看上去，朦朦胧胧好似人间仙境。

依照常理而言，春雨连绵山石青苔吸食雨水后光滑难走，这种天气绝对不适合进山游玩。

但却不知为何，却有手持刀枪棍棒、三五成群的蓑衣登山客，不顾山间云雾升腾，匆匆忙忙奔入山林。

“”

时不时还有一身肌肉高高鼓起，背着长刀的高壮大汉，手持怪异拐杖的麻布短衫老者，头戴玉钗撑着油纸伞的大家闺秀，穿着红肚兜挂着桌子长命锁的小小孩童。

这些和周周荒野山林格格不入的人，或是快步进入森林，又或是满身腐叶泥泞背着一两句没了生息的尸体从林中冲出。

在狭小的山道上，进山人与出山人道左相逢，相互打量犹如猛兽审视猎物，熟人攀谈也更像山林霸主咆哮示威。

张羽升身穿单衣，头上顶张荷叶，当做雨伞与伪装衣，借着细密春雨遮挡着。

将身子伏低，只露出半个脑袋从墙头上远远眺望，用心记着那群和环境格格不入的“游客”。

“桃李山庄五怪组成的老人组回来一个人，手臂被简单包扎，出来修整养伤。

依旧鼻子朝天，横行霸道，看来这组合应该是这次吃鸡寻宝中的大鳄，剩下四个人应当是继续搜寻机缘。”

张羽升快速记住进出之人的体貌特征，同时在心中作出分析总结。

穿越数月时光，张羽升最满意的地方，不是返老还童又年轻了好几岁。

而是这双保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受到电子光屏以及书本污染的眼睛。

视力好的出奇。

此方异世界，广袤不知几许，张羽升在村里面和附近的城镇旁敲侧击，初步得到的情报判断，这是个玄幻武侠世界。

国家名为“祈”，皇室姓为白，开国到现在已经传了五十多代皇帝。

没错，50多代皇帝，好几千年的历史，甚至就连隔壁的邻国也是好几千年的历史。

所谓的封建时代王朝寿命论，就如同不存在一样，这功劳在张羽升看来全都得益于“江湖”。

旱灾水灾的自然灾害，有一群超人类武林高手救灾。

无形、致命的瘟疫，在不科学的神医面前，也好似成了笑话。

就连粮食亩产远超前世化肥加农药催熟的版本，以至于看似是封建时代，耕牛也不比人命贵太多，甚至培育出了可以用来食用的品种，专门养殖。

至于封建时代，阶级固化，另官员权贵阶级压榨底层，世家门阀掌握社会上升渠道，更是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虽说武道需要资源，但习武资质所谓的根骨悟性，随机出现于各个阶级。

可算是应验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今天这个官员因为秉公执法，被人报复灭了满门，明天某个豪商哄抬物价被江湖大侠摘了脑袋。

高来高去的江湖人，最喜欢的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既得名声，又得好处进腰包。

按道理土地资源肥沃，物资充沛，又没计划生育管着，讲究多子多福的封建时代，应该会人口大膨胀才对。

可江湖抵抗了天灾，又带来了人祸，平时大侠.魔头.武馆弟子.散人.神秘组织.帮派，彼此第1队就不是一般的能折腾。

凭借武功肆意妄为的世界，平民百姓年轻人向往江湖。

新加入的江湖人，快意恩仇又引来了更多的加入者，吃人的漩涡就此形成。

张羽升也想凭借金手指，苟着慢慢发育。

奈何柴米油盐不允许，对陌生世界的不安感，现代人对超凡力量的向往，凡人几十载的寿命，前身的遗愿、执念。

有太多因素，不允许张羽升停下来摸鱼度日。

在用现代人的思维简单理清，这个世界的上升脉络，就是个弱肉强食的达系社会。

十年苦读寒窗，不如一身好武艺。

张羽升也没耽误时间，立马放弃了一切琐事，专心谋求武道超凡力量。

幸好穿越后的身份清白，张羽升从同宗宗亲那边找到门路。

经其推荐介绍，张羽升顺利加入了朝廷鹰犬组织之一，江湖大世家作为利益共同体，为了维持秩序组建的六扇门。

成为这类似于佣兵工会的六扇门组织，那覆盖全国乡镇的人肉监视网络上的一员，成为打探消息的小风媒。

工作内容一一专门给上面的人，以及组织提供各种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

工作福利一一待遇有联系方式一种，接地气的工资，每年下发一只下蛋母鸡，以及这只鸡一整年的糙米口粮

然后逢三年、五年、十、一五，三十，年份发阶段工资，依次提升为鸭、鹅、羊、猪、牛。

幸好脱离临时工之后，前途是光明的。

作为朝廷与江湖，合伙弄出来的特殊单位。

临时工有两条祖传上升渠道，一条是正式洗白有临时工转正加入官方。

作为新血被补充进县衙门当个跑腿的小弟，由老人师傅传授武功，跟着师傅混成为学徒工。

另一条则是被安排到个个愿意接手的组织，江湖世家的附属势力店铺等地方学习武功进入江湖底层。

至于安排的是悦来客栈当跑腿小二，还是去帮派砍人，武馆当杂役小喽啰，又或者是江湖世家成为家丁护院全凭运气。

但终归都是有机会学上一两手武功，自称为江湖。

至于为什么像小说里那样去武馆，然后凭借天赋和努力，经过武馆推荐，到身后的江湖门派进修。

走拜师学艺，这条江湖最正经的晋升途径。

抱歉，太穷，学不起。

张羽升换算过物价，一个成年男性拼死拼活的年收入，约一两银子左右，大概物价约等于钱是的1万块购买力。

100两银子，就是100万。

若能掏出100万去拜师学艺，前身就不会把自己玩死，让自己穿越过来这个账号完成遗愿任务了。

“咦，夫妻侠士团的妻子回来了，衣服不是进去时候穿的那套皮草，差点没认出来。”

张羽升来回打量几眼，暗自感慨道，“还真是隔壁府城的夫妻组，艳冠满堂春色，俏面罗刹凤凰，两位一流高手+年轻+家世好，还是相互照应的夫妻，未来几十年，等会儿”

张羽升这么一细看，忽地眼前一亮，又往梯子上爬了一格，来回扫视美貌妇人系在胸前的衣服，不禁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嗓子。

“这衣服是无相拳馆的制式衣服，无相拳馆师兄妹组中可就有一女装，唯一的小师妹，也是老馆主的亲孙女啊。”

作为有黄鼠狼雅称的大学生，几个月没见荤腥，之前没钱吃不起，现在这钱不就来了吗？

消息=受害者家属=钱，钱=肉。

简单公式转换后，这一刻，那美貌妇人在张羽升眼中不再是人，

而是一只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的啤酒烤鸭，是前世学校周边的鸡公煲，鸡柳，鸡排，鸡锁骨，椒盐鸡，麻辣鸡丁，香辣鸡腿堡的兑换券。

短暂欢喜后，张羽升不禁摇了摇头，良心压下肚中馋虫，忍不住再次感慨这异世的残酷：“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呀！”

“就知道，一群不懂野外生存的年轻人空手进山，三天也不出来补给，指定是团灭了。”

虽说，出于对陌生世界的不安，张羽升每天夜深人静自处时，都会拷打内心。

用小说都是骗人的，活着的穿越者才是主角，被土著反杀，死了的鬼知道有多少。

不想被世界之子反杀成为某冠军侯，就要把潜力全发挥出来，以整个世界所有人为假想敌。

但作为毁灭所有分支近亲的恐怖直立猿智人种；来自宇宙星空世界的域外天魔；带着比核污染，还危险亿万倍对界级金手指的灭世大魔王预备役。

张羽升又不是什么石头，就算在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在乎，八竿子打不着，比外星人还远的异界人。

可生在新华夏，红旗下长大，见证着一条又一条的人命留在山上，心里要是说没有触动，那才是假的。

用现代人的旁观者角度来看，这群混江湖的异界人，脑子多多少少不正常，拿命去瞎折腾，简直可笑至极。

就以这次张羽升家门口的机缘举例，消息传开的头几天。

先是乌泱泱的来了几百号人，后面北方七府各城各镇林林总总来了上千人。

要说奇遇，哪怕是为了一根百年人参。

张羽升都能接受。

毕竟人参到手直接吃下肚，炼化成内力，好处能落肚为安，不怕别人抢，消化成五谷轮回物，更是死无对证。

可这次的奇遇是一条宝蛇，价值不过几千两银子，平时要精心照料饮食起居，像鹿茸一样需要时间等待。

每年只有特定时候，才能采集毒液和蛇血的活体蛇王，真的值得用命来凑这热闹吗？

江湖武者地位，好比前世考上了科举的大老爷。

就算什么都不做，收收保护费，在有钱商户那挂个名，也能混个年收入百两银子起步。

并且江湖人这行当属于会随时间膨胀的增值资产，人脉越来越广，武力值越来越高，赚钱门路也会跟着越来越多。

可就是这群穿鞋的人上人，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千里迢迢奔赴一场场用命参与这种大型抽奖。

张羽升着实想不通，也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因为这太不符合人性了。

熟悉业务简单培训的那几天，张羽升从自家顶头上司，那套取来的只言片语。

在祈国像这种因为神兵、秘籍、奇珍、天材地宝而展开的大型真人吃鸡活动，可谓是武林人士的日常。

只要听说某个地方有奇遇，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就像是组团喝了假酒，全都往里面扎。

江湖人能有一半活着回来，都能称得上历届前三甲。

折损这些人中六成是刚入江湖的新丁，一成是老江湖，剩下三成就是张羽升这种打酱油的围观群众和无辜百姓。

张羽升又不是磁场世界的嗜血观众，如果可以，才不想围观，这种随时可能发展成“人祸”的吃鸡活动。

可时也命也，这六扇门的升迁制度是功劳点的信用体系，就讲究等价交换。

自己出生点恰巧是最佳观测位，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难道要碰运气，等那几年都不会路过一次的通缉犯，或路过的某某江湖名人或通缉犯。

“不过话说回来，功劳政绩点的升迁制度，倒是比人情升迁制度的武馆门派更加公平。”

“不过为了功劳，死的也快，不然哪来的那么多死于围观的三层同事，不就是去围观功劳转的快，还需要负责佐证给同行打死亡报告，”

“我去，穿官衣的，这鬼世界公职人员命可真贱，”，张羽升看着紧随烧鸡兑换券几十步，狼狈至极的一行人，和他们背着的数具尸体，第1次觉得人和事儿就不能念叨。

刚想到阵亡率，这正式工就被人背出来了，残缺的脑袋和肢体一个词概括，死无全尸。

更影响张羽升心情的是现实，借助这次好机会，张羽升这种临时工混足功劳从临时工升迁。

然后学上手超凡功法，忙活个十来年没出意外，勤学苦练十几年后，武功大概就和躺尸的人一个水平。

“抢到宝蛇，能得几个大功多少功绩点，辛辛苦苦十几年练武厮混，结果为了不值钱的信用货币，上头去抢资源，命真不是自己的吗？”

不知怎么的，张羽升在这一刻，忽然就没了收集情报的心思，慢悠悠地爬下了梯子，信步往屋中走去。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如果前身这小老弟思路不清奇，想出一个节省习武花费的“好办法”。

―—把外敷的药酒当补品喝下去。

弄得火毒侵入五脏六腑，痛到意识崩溃成植物人，哪有自己穿越重生，再活一世的机缘。

有一说一，那火毒入体的滋味，真不是正常人能挺住的！若不是自己穿越后，最后的理智大喊，叫人把自己给摁住弄晕过去。

恐怕等不到的大夫，张羽升还要跟着活活疼死，尽管小命保住了，可依然喜提享受张无忌同款的主角待遇。

这具身体留下了后遗症，按照那位大夫的说法，人体十二正经与十二天时对应。

每天午时三刻，乃阳气最旺之时，代表生命力的血气会进入人体五行属火的心脏。

外界阳气沟动人体气血自发流注心脏，身体残存的药酒火毒会受到刺激和新生血气一起流遍全身。

每天中午阳气最盛时有大概，有十五分钟的并发时间，外面烈火烘烤的灼烧之痛，体内则是工业酒精顺着血液在身体中流淌所带来的焚身之痛。

幸好药酒火毒毕竟是无根之水，他开个方子每几天针灸一番。

只要张羽升不过分运动，血气沸腾，痛个月把时间就能痊愈了。

若是干点流汗又喘气的活儿，药物冲突必定心脉断裂猝死当场。

听人劝吃饱饭，尤其是这种专业人士的劝。

没咋思考，张羽升就放弃经营前身养家的祖传手艺，又把家中的田地用几个月的热乎饭，租给了同村人。

平时也就研究研究自己的金手指，静静等待伤势的养好。

“呵呵，都是只顾眼前一口血肉，弱肉强食的野兽，畸形发展的文明与思想。”，

张羽升不由从嗓子中挤出一声嘲讽的笑，再次感觉到了作为现代人和这个世界三观思想的格格不入。

“名与利构成网，看不破，走不出，死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