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岁

我时不时就会把鸟食放在阳台上，鸟儿们从春天开始就在我家阳台上蹲吃的小米，玉米糁，然后到了夏天，家周围的树木上的蝉声都少很多，我怀疑是懂得感恩的鸟儿们吃掉了这些吵嚷嚷的害虫。

我虽然皮肤不好，脸也中等，但是我长了一双悲悯众生的眼睛，这是我最自豪的点。

我相信冥冥之中，有些偶然的相遇。那些相遇不一定是一个陌生人遇到了另一个陌生人，也可能是一方精心策划已久的邂逅，另一方毫无察觉。20岁的夏天像谋杀案件里凶手留下汗渍的脚印一样，人生在少年时期的心情沉重且无知，不单单来自学业的压力，还有父母对叛逆期的我的态度。他们总是说，家人要互相理解，但是我说话直来直去，容易伤害到他们。

我觉得说一两句话就能让家人决裂的事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我从来不是一个没有孝心的女孩，我对家人的感情往往在于，说话虽然不动听，但是我不会往自己家人的饭菜多放1勺的油盐，以示我对家人健康的关心。父母总是喜欢放了油盐很多的饭菜，我自发现那一刻起，就没有忘记过做饭少油少盐。你可能会说这有什么，家人之爱，我觉得就是这样。哪怕这1勺的油盐，我的父母不会察觉，我想，我的心里永远不变的就是这1勺油盐的分量。

我对家人的理解就是，他们忘记土豆发芽了会有龙葵素，于是去掉了发的芽为了不浪费食物吃的机会，我们全家人都一起迷迷糊糊的中毒，妈妈从小区楼下采摘的蘑菇摘多了，我们兴高采烈的一起炒了吃，那就是家人，即使是一块吃的东西，是因为不舍得扔才吃的，就像十几岁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吃完西瓜吐西瓜籽，喝完西瓜汁削西瓜皮，削完西瓜皮切成丝凉拌…哪怕是1块一斤的西瓜，但是只要家人做的大家都吃一吃，就是幸福的。

龙族里诺诺跳水的湖，大概和黄麻湖一样蓝，但是黄麻湖的名字倒是配不上诺诺和凯撒。

我那时候很想知道生活为什么不能像法国浪漫电影一样有味道有激情，天使爱美丽里找寻了她爱人很久很久的艾米丽，第一次见面就和自己的爱人在一块发生关系了，但是我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被人爱，不被人珍惜，也许是我有太多的期待和太多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吧，我心里有一段美妙绝伦的性高点体验。

父母搬离了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对我来说已经很大的房子，住在黄麻湖边的一座充满人情味的小区。秋天的黄麻湖真的很好看，自从水质变得清澈了，两岸湖堤的垂柳像恋人的睫毛，楚楚动人的一汪湖水湛蓝的像一张未经书写的白纸，在秋风中显得格外的波光粼粼。远离中心城区的喧嚣，一切富人阶级带来的压力和嘲弄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而真正让人长寿的秘诀，就在于知足常乐的心态。那时候网络小说斗罗大陆每周六10点更新，我每周都看。

时间转瞬即逝，我仿佛又回到了10岁生日那年，母亲为什么会得肿瘤，我们都有责任，过分沉重的房贷，柴米油盐的压力，我爸爸对她的不理解，都容易让她得病。我为什么得病，身边的人的行为和环境，也都有一部分导致生病的原因。人从来不能孤立而论人生疾苦，但是这些苦最终都落到念念不忘的人身上。学会遗忘一件事，真的尤其对一个病人很重要。

20岁的我觉得我没有人爱。我是个弃子，残次品，陪衬。我从未怀疑过楚竭宏对我不好，哪怕所有人觉得他只是图我身体，我仍然相信他是好的。我有这个自信，我遇见了对的人。

我觉得是对的，我想，我运气还不错的。

夏季的余温还在，巨蟹座，狮子座的季节开始慢慢褪去热情。雨一直下个不停，七夕节被烘烤着气氛慢慢到来。周杰伦的歌付费才能听，Taylor swift总是上专辑。多彩啊多姿啊，想到的事都被作家，歌手唱了出来，但是仍然惊叹于他们的文笔和曲调。

自从母亲得病之后，我开始看一些浅显易懂的医书，还总结了大部分的致病原理，中医中的正气之类，抗癌结束的人还有附带的疾病，肿瘤之所以长出来和人的心境有很大关系。精神病是脑部发生了病变，如果不节制情绪，和脑瘤、中风也会有一定的几率联系上等等…总之我就记下了，人需要正气，否则会得病。回忆起母亲激动流泪的表现，就是长期的劳动，不被理解的被父母公婆压榨的结果。她原本比舅舅会念书，如果有一定经济基础，也能念好书，然后考上不错的大学。人生的不易让人更容易沉沦于耿耿于怀之中。

我曾经在母亲得病的时候想要用自己的寿命求天上的星星换取母亲的生命的想法，原来那么幼稚。如果不是父亲用医药费拼命的争取母亲存活率不到10%的心脏病手术，我的母亲早已撒手人寰。

20岁的爱情，本以为找到一个契合的人，不隔应的人当男朋友是件极好的事，后来我才发现没有不吵架的夫妻，情侣也一样。钱钟书的围城说，里面的人想进去，外面的人想出来…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契合，只有相对的契合。一对不吵架的情侣，归根结底是因为所作所为都在对方喜欢并允许的范围之内肆意横行。大家都在劝分手的时候，我却始终在坚持这份感情，因为有些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单身的人都会劝分手。不管是男是女，其实都希望把自己拉到和同龄人一条水平线上，但是磨合期也很重要，它意味着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相处之时矛盾冲撞的可能，不是那种受不了就离开的可能，而是不论受不受得了都得在一起的可能，只要两个不相同的灵魂，就一定会产生冲撞，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情感上。这就是渣与不渣的本质区别吧，渣就是受不了就走，就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而不渣和渣其实就是，渣还在身边就是不渣。

楚竭宏是巨蟹座的。星座解说网红陶白白说了，巨蟹座不管怎么分手，他永远不是真的想分手。

我在网上花钱给楚竭宏算命，希望能有好的姻缘匹配，浪费很多钱。算命的女巫说，你们的感情线断了，不会有好结果。我顿时慌了，我好怕失去楚竭宏。

大家都说，精神正常的人往往可以对任何应该赋予同情的事情给予同情，对应该帮助的人给予帮助。这就是我理解的共情。但是不管现实社会是如何的充满爱也好，如何的人心险恶也好，没有投身到人民群众中去，社会对我来说仍然是未知的，迷茫的。

很多书籍上的一些话，都是人呕心沥血的结果。比如网上说双向情感障碍只是偶尔开心，偶尔又不开心，但是据我的切身体验来看，这种开心其实在医学上是彻底的自由的无界限下限的开心，而这种不开心就是抑郁，就是号啕大哭和歇斯底里，所以这里的对开心的理解和不开心的理解，真的是一种很深刻的想法。有的病人一看网上有这样不合常理的解释，就说，正常人都会一会开心一会不开心，为什么我们要治疗要吃药，这时父母就会劝他，这是因为你没有看到你不喝药是什么糟糕样子。很多人都不理解这样的说法。

如果我对一段错误的恋情付出了很多，那些很多就叫做代价吧。代价是时间，是金钱，是对身边的父母的爱的忽略，是宁愿和爱情在一块花父母钱吃饭，也不愿意和父母多待。

极端的人只有两种选择，正确或者错误，要或者不要，生或死，而人生却是一道多选题。选择远方游学的游子注定要饱受思乡之苦，阅历却提升了，还能饱览异域风情，增长见识；选择工作的社畜注定要忍受资本的倾轧，但是钱包时不时还能有油水，偶尔还能摸鱼；选择爱情能有什么？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

我遇到了一个不愿接受治疗的实例，那就是我的病友沈重欣，她是个女孩子，辗转于各种医院的原因就是她拒绝吃药，家人的不理解，后来到疯狂逼她吃药。我查了不吃药之后的后果，在英文中叫withdrawl reaction。反正戒断反应远远不是不吃药就能克服的。我理解的严重精神疾病，相当于给我们一个保释的机会，犯人犯罪进监狱，我们得病进医院，人生有多少个观察期呢？所以，吃药是必要的，为了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不吃药的时候，身边的人也会相对而言不正常，或者说不吃药整个世界都如此真实可感，现实就是只有自己才能爱自己而其他的人只是调味料罢了。我在医院里就这么和她在一起，后来每天给她打电话，她到现在都没有忘记我，每天在QQ给我点赞，仿佛是在记恨我的抛弃。她所说的诊断中的轻描淡写，都是割离现实生活实践带来的个人偏见。

所以我也是会抛弃一个人的，我想，有时候相差太多的人，没办法永远的在一起生活共处，就像上层建筑和社会心理，上层建筑包括的观念上层建筑不属于社会心理一样，是有质量的区别的。所谓抛弃就是抛弃，凡事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确我是渣了不止一回友情，沈重馨把我当朋友，我却不在乎她，我爸妈不让我和她玩。

我发现发病的时候都是因为我太敏感了。一个小小的细节，在吃了药之后其实就会忽略不计，而不吃药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像是长矛一样戳进心里，那些本来美好的现实，其实都是人们的幻想，而真正的现实，永远不需要被人们知道。想度过快乐的时间，就必须忘记这段时间。

万物都没有放弃和真正的自我做出对抗，家里的茉莉花在我殷勤的灌溉开了一个晚夏，香得令人陶醉不已，夏季的茉莉比栀子花好闻一百倍。大概初秋的久夏之后的降温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喜悦的事情了，换上好看的袜子和厚一些的裙子，偶尔还能被喜欢我的邻居赞美，就会开开心心一整天。开心的事情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真的太简单了，其实，只需要有人发自内心的拍一拍马屁，我们的心情就很美丽。

被爱的时候，挫折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被爱的时候，人们都是脆弱的。开心不起来的时候，两人的相处会更加难过。生活，学习和恋爱中，只要有一项没有尽力完成都会导致一方的坍塌和退步。但伊什梅尔说过，爱情本就是自由意志的沦陷。想要实现自由意志，怎么能两人负重前行，互相拖累。

我没有学会学习，我始终在原地踏步，没有进步，我的人际关系一塌糊涂，还和楚竭宏天天吵架。人生大概除了分手哭泣就是复合开心吧。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一条长长的走廊，我的脖子上拴着一根绳子，前面是一辆很大的卡车，我被绳子拽着在卡车后面狂奔，却不求它停下来，勒的生疼生疼，我却用极其执拗的方式保护着怀里一个坏掉的娃娃，想着只要这个娃娃还在，我就能活着。

起床了之后，我想，我大概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活在世上，我没有爱我的人，我爱的人就像怀里坏掉的娃娃一样被我蹂躏，生活就是那辆卡车，它时刻提醒着我的阶层，我的发展局限和我的下限。

我甚至一瞬间发现在这个世界只有所谓的有钱和没有钱，没有感情，没有爱情也没有友情，有的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利用。但是我仍希望能用自己的怀抱保住自己的爱，用尽柔软细腻的唯一的办法，将其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