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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薪火》一卷
方以智 撰,方中德 辑
按:方以智(1611—1671),字密之,号曼公、鹿起等,安徽桐城人。明崇祯十三年(1640)进士,明末士子领袖,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科学家。方中德(1632—?),字田伯,号依岩,方以智之子,清初学者。
此书为古文话专著,汇录方以智在二十年间对学生问题的回答而成,内容以论文为主。方以智重视文章的地位,《文章薪火》开篇引《潜草》之语说:“性道犹春也,文章犹花也。”将文章视为显现性与天道的外化之物。此书对先秦至唐宋之文作了评论,尤其是对先秦诸子作了较多论述,同时对诸子产生时代也较关注,如认为《商君书》《韩非子》之文具有决绝的特色,与其法家本色一致:“商、韩文最决绝,如其法然。荀子主礼法,文故明当。”“《关尹子》后起者也,其论道器颇平。《鹖冠》《亢仓》搜剔铦锋,甚则为《阴符》。奇其事为《山海经》《穆天子传》。守其业而浸广之,《灵枢》《素问》也,皆周末笔。《阴符》《关尹》《鹖冠》《亢仓》则晋唐笔也。”关注《灵枢》《素问》,则与其精通医学有关。
全书推崇为文“致中和”的境界,认为同时代的屈原、孟子、庄子之文可以相通,指出《管子·内业篇》与《老子》相合等。总体而言,《文章薪火》较为推崇秦汉之文,认为“周末文盛”,后世未有能超越秦汉文章者。书中盛赞《史记》之“奇”,欣赏其“直为叙事,据款结案”的风格。同时也指出《左传》“未免隽伤”,《汉书》情词俱尽,缺乏余味。
方以智强调“学”之于“文”的重要,指出“八家大同小异,要归雅驯”,强调为文需有根基:“动则曰唐宋大家,抑知唐宋大家皆有深造之火候乎?今欲一蹴而偃袭之,唐宋大家未许也。”指出唐宋大家都有各自“深造之火候”,后来者若无根柢,难以比肩。如在文法讲评上,方以智提出“道寓于器,正意寓于旁意”,认为《史记·荆轲传》“倚柱而笑”四字为点睛之笔:“前有鲁句践,后有高渐离,奇峰湍流,互相穿激。”他将韩愈视为司马迁传人:“昌黎叙睢阳,述南八详,其闻此者,‘张籍云’,正法此传,惟恐其冷落无余声耳。”又认为“作文如用兵,有正有奇。正者文之法,奇者不为法缚”。方以智重视散体文,但对骈体并不排斥,对于东汉以降愈发明显的骈偶倾向,方以智并未一味批判:“孟坚整肃之中亦能错落,范史因东京平对而顺载之,伯喈则喜比偶矣。趣至六朝,尚丽掞藻,势也。徐庾始娴,唐宋遂为别体。吾取其流爽者。”总体而言,此书兼重道与文章、重视文法、推崇《史记》等,对桐城派的兴起有一定的影响。
书末有曹晟、方中德、揭暄跋语。曹晟跋称:“我师天才横逸而好学不厌,立论平恕而因才自达,渊源三世,旁通百家,出其绪余,范围皆备。”方中德为方以智之子,其跋云:“子厚略为比兴、著述二流。老父则曰:析理、举事、极物,文之正用也;达志、陶情,文之乐群也,士业生于典籍之后,何乐而不因其井灶,续其无欺之火也乎?闭防以甚,大决伤多,故以经学藏道,雅音作人,所慺慺于末世者,高标不可与争。而时风若以薰之,此即薪泯火之中和饮也。谨取辛巳至今前后条说汇而录之。皖桐方氏不肖子中德拜记于浮山。”据此,知是书原非方以智有意撰著,乃是对弟子有关文章诸问题的回答,再由方中德据其父言论辑录而成,因而全书缺乏条理。方以智弟子揭暄跋亦云:“此一卷语,皆二十年中之随问随举,而田伯汇录之者。”田伯即谓方中德。
此书经方中德辑录而成后,原收于方以智学术专著《通雅》之中,与《音义杂论》《读书类略》《小学大略》《诗说》并为《通雅》卷首五种独立著作。除随《通雅》流传之外,作为单行本,另有道光《昭代丛书》戊集续编本、有正书局《文学津梁》本、《丛书集成续编》本等。2007年复旦大学出版社《历代文话》本据《昭代丛书》本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