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永远差半步的影子

银杏信笺

2018年春·图书馆

谢晚舟总在周四下午三点出现在文学区C排，林昭棠摸清规律后，开始提前十分钟来擦拭那排书架。他们指尖隔着两层木板共同抚过《霍乱时期的爱情》的书脊，灰尘在菱形光柱里起舞。

他留下的批注本里夹着晒干的银杏叶，她偷偷在叶脉空白处补上小楷写的诗。直到梅雨季来临时，管理员清理旧书，那些未署名的诗句和潮湿的叶片都被扫进废纸篓。

2021年夏·高考放榜

林昭棠在红榜前数到第27个名字时，看到谢晚舟被BJ名校录取。她低头攥紧兜里皱巴巴的本省师范录取通知书，蝉鸣刺耳，她突然发现两人影子在水泥地上重叠成拥抱的姿势，可当她后退半步，他的影子就被梧桐树荫吞没。

2028年秋·同学会

谢晚舟推开包厢门时，林昭棠正在给丈夫回消息。他无名指上的戒圈擦过她椅背，松木香混着婴儿奶粉的气息。有人提议玩诗词接龙，他刚说“昨夜星辰昨夜风”她接“画楼西畔桂堂东”，后半句“身无彩凤双飞……”却卡在喉间。

窗外银杏叶落进她拿铁里，他下意识用纸巾去捞，婚戒在杯沿磕出轻响。十年前图书馆里，他也曾这样捞起她掉进墨汁的银杏书签。

2043年冬·家长会

林昭棠在女儿课桌里发现泛黄的《霍乱时期的爱情》，扉页有褪色的钢笔批注：“等待雨，是伞一生的宿命。”教室后排突然骚动，穿藏青色大衣的男人弯腰捡起掉落的作文本，侧脸轮廓被夕阳光晕染得模糊。

两个孩子在走廊背诗：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声音被穿堂风吹散。

林昭棠转身时，谢晚舟正帮女儿拉好羽绒服拉链。两片影子在瓷砖地上短暂交叠，又被不同方向的脚步声扯碎。窗外银杏早已落尽，唯有当年那片被做成标本的叶子，静静躺在各自书房最底层的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