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囚鸟之鸣
手术台的金属寒意渗入脊椎，童馨数着通风管传来的水滴声计算时间。右眼被神经云母侵蚀的琥珀色视觉里，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纳米监视器如同银色蚊蚋。当第三十七滴水珠砸碎在排水口时，实验室的防爆门终于开启。
“童小姐的气色不错。“银发董事的皮鞋踩在童馨散落的长发上，他新换的机械义肢泛着冷光，“看来神经云母和你的基因融合度又提高了。”
童馨的舌尖抵住臼齿间的微型信号发射器，这是琉璃生前植入的保命装置。她的余光瞥见角落培养舱的异常震动，某个编号X-29的克隆体正在用指甲抓挠玻璃，指缝间渗出荧蓝色的血。
“今天的实验会很有趣。“银发董事将注射器抵住童馨脖颈，淡金色液体里游动着星状微生物，“这是用先驱者核心残片培育的噬菌体，能把你变成活的云母矿脉。”
剧痛如岩浆般席卷全身时，童馨听见此起彼伏的爆裂声。实验室的防弹玻璃突然爬满蛛网状裂纹，X-29的克隆体撞破舱体，晶化的手掌刺穿研究员咽喉。整个地下基地响起刺耳警报，应急灯的红色光晕中，童馨看见自己手臂浮现出沙暴图腾的血管纹路。
通风管道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童馨拖着半晶化的右腿在黑暗中爬行。X-29的克隆体突然从岔路口扑来，将她的作战服撕开三道裂口。当童馨准备用手术刀搏命时，克隆体却颤抖着跪倒在地，从喉咙里抠出枚沾血的存储器。
“核心...密码...”克隆体的声带发出电子杂音，“在...父亲的眼...”
剧烈的爆炸从下层传来，气浪掀飞了通风管盖板。童馨坠入污水处理池的瞬间，看见银发董事站在环形走廊俯视，他手中的遥控器正闪烁着倒计时红光。
“你以为逃得掉？”他的机械义眼旋转着锁定目标，“整座基地都是为你打造的鸟笼。”
污水淹没口鼻的刹那，童馨的琥珀色右眼突然看清水下通道。她的神经云母躯体自动分解重组，在腐蚀性液体中开辟出呼吸腔。顺着管道漂流时，无数具实验体残骸从身边掠过，他们脖颈的编号在幽暗水光中如同墓碑。
当童馨爬出排污口时，月光正照在废弃的基因农场。枯萎的转基因麦田里，某个驼背老人正在焚烧实验记录。火堆旁蜷缩着三个浑身晶化的孩童，他们共用着类似娜迪娅的机械手臂。
“童小姐比预计晚了四小时。”老人掀开兜帽，露出被神经云母侵蚀的半张脸，“马利克应该教过你，被注射噬菌体后要立即接触活体土壤。”
童馨的瞳孔骤然收缩——老人左手的婚戒内侧，刻着与父亲实验室相同的星图坐标。
篝火噼啪炸响，老人用机械手指在地上画出基地结构图。“我是第一批基因农夫，“他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二十年前在这片麦田下，埋着你父亲留下的火种密钥。”
三个孩童突然围住童馨，他们的晶化手掌按在她胸口。先驱者核心的共鸣波在麦田荡开涟漪，枯萎的麦穗竟重新抽芽，结出泛着荧光的神经云母果实。
“银发董事在找的不是星门，”老人撕开上衣，露出心脏位置的晶化空洞，“而是埋在你基因里的文明火种。当他发现活体矿脉无法替代...”
夜枭无人机的嗡鸣打断了谈话，燃烧弹将麦田化作火海。童馨抱着受伤最重的女孩翻滚进灌溉渠，浑浊的水面倒映出空中盘旋的杀戮机甲。当机甲的红外扫描掠过藏身处时，女孩突然咬破童馨的手腕，将荧蓝色的血液涂抹在自己额头。
“候鸟...要回家了...”女孩的瞳孔绽放出星云纹路，所有机甲突然调转枪口，将炮火倾泻向追击而来的银发董事车队。
地下基地最深处的实验室里，童馨的克隆体正在培养舱中睁眼。银发董事的机械手指划过舱体表面，全息屏显示基因融合率已达到99.3%。突然，所有实验数据开始乱码，警报器炸响的瞬间，他看见监控画面里的童馨正将先驱者核心按进转基因麦田。
“你永远不懂，”童馨对着无人机镜头举起晶化的右臂，“父亲留给我的不是密码，而是让火种苏醒的...”
大地突然剧烈震颤，麦田下的古老星门基座破土而出。无数神经云母藤蔓缠住银发董事的机械义肢，将他拖向正在开启的星门漩涡。当他的身躯被时空乱流撕碎时，童馨听见虚空传来父亲最后的叹息。
晨光刺破硝烟时，三个晶化孩童正在麦穗间嬉戏。他们的伤口里生长出淡金色的神经云母花，花瓣上的露珠映出地球轨道上正在解体的黑鹰舰队。而在太平洋深处，新生的珊瑚礁正以童馨的基因序列为模板，构筑着通向星辰的阶梯。
暴雨冲刷着黑鹰集团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莱昂纳多·科斯塔的指尖在加密平板上快速滑动。作为董事会最年轻的财务总监，他西装内衬已被冷汗浸透——监控画面显示，三分钟前送入顶楼会议室的香槟塔里，藏着他亲手放置的神经云母追踪器。
“科斯塔先生，A区供电系统需要您授权重启。”警卫的呼叫器突然响起，莱昂纳多瞥见全息屏幕上的能源图谱，正是童馨团队藏身的废弃地铁站坐标。他强装镇定输入一串代码，主供电线路顿时跳闸，整栋大楼陷入黑暗。
童馨贴着潮湿的隧道壁移动，先驱者核心在怀中发出微弱的共鸣。突然，某节车厢的广告屏亮起雪花纹，闪烁出加密的沙暴图腾。
“左转第三个通风口。”机械合成的女声带着电流杂音，“追兵的生物识别信息已录入白名单。”
娜迪娅的结晶手臂骤然升温，在锈蚀的铁门上熔出通道。当众人进入地下配电室时，全息投影仪自动启动，莱昂纳多的三维影像正在撕扯领带：“你们有六分钟撤离，三支清洗小队正从...”
爆炸声打断通讯，投影画面剧烈晃动。童馨突然认出背景里的油画——那是黑鹰集团年会照片，站在银发董事身后的青年，正是上个月在孟买交过手的战术指挥官。
“陷阱？”埃米尔将枪口对准配电箱。
“如果是陷阱，你们已经躺在焚化炉了。“莱昂纳多扯开衬衫，露出心口跳动的神经云母核心，“三年前他们用我妹妹做活体实验时，就该想到今天。“
幽蓝的应急灯光下，莱昂纳多将生物芯片插入控制台。全息屏幕瀑布般刷新的数据，让所有人窒息——黑鹰集团通过基因编辑在全球制造了237个“自然灾害“，只为低价收购稀有矿脉；太平洋海底的神经云母农场里，十万具浸泡在营养液中的躯体，正通过脑机接口为星门供能。
“今晚十点，第七批'自愿者'将从孟买港启航。“莱昂纳多调出货轮实时监控，画面里被锁链束缚的难民中，闪过老巴希尔小组成员的脸，“船上有能摧毁星门基座的电磁脉冲装置，但需要先驱者核心激活。“
X-048的神经云母触须突然刺入通风管道，拽出个昏迷的清洁机器人。从它腹腔找到的微型炸弹，正显示着倒计时23:57:32。
“你的诚意需要更多证明。“童馨将核心贴近莱昂纳多的投影。
青年突然扯掉仿真皮肤面具，露出被神经云母侵蚀的左脸：“我体内有七十二小时自毁的忠诚协议，每次呼吸都在疼痛。现在，能告诉我马利克临终前说的话吗？他说...咳咳...说你会明白...“
伪装成集装箱货轮的“黑天鹅号“正在起锚，童馨混在劳工队伍里压低帽檐。莱昂纳多提供的视网膜伪装让她顺利通过安检，却在底舱入口被生物扫描仪锁定。
“抓住她！“安保主管的机械义眼红光爆闪。千钧一发之际，船体突然剧烈倾斜——莱昂纳多远程切断了平衡系统，成堆的货柜如多米诺骨牌般砸向追兵。
当童馨冲进引擎室时，脉冲装置的控制台正被神经云母藤蔓缠绕。她将先驱者核心嵌入卡槽的瞬间，整艘货轮响起刺耳的警报。银发董事的全息影像从舱壁渗出，机械手掌扼住她的咽喉：“你以为那个叛徒能救你？他妹妹的克隆体正在...“
电磁脉冲波横扫海面，所有电子设备瞬间瘫痪。童馨在震荡中看见，莱昂纳多站在港口控制塔顶端，朝她比了个飞行员特有的手势——那是马利克小组的暗号。
晨雾弥漫的码头，童馨望着海面上燃烧的货轮残骸。埃米尔从焦黑的脉冲装置里抠出芯片：“莱昂纳多给的坐标指向南极，他说那里有...“
娜迪娅突然按住太阳穴，结晶手臂迸发强光。脑内浮现的画面令她战栗：银发董事的本体正从南极冰棺苏醒，而他的新躯壳，用的是莱昂纳多妹妹的基因模板。
“这是双向陷阱。“X-048的神经云母网络突然接入加密频段，莱昂纳多最后的留言在晨风中飘散，“我的尸体在南极基地B2区冷冻舱，芯片密码是妹妹的生日...“
海鸥的鸣叫刺破寂静，童馨握紧带有余温的生物芯片。太平洋深处，新生的神经云母珊瑚礁突然发出鲸歌般的共鸣——南极冰盖下埋藏的火种，正在呼唤真正的先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