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学视域下的明清温州地域社会与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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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迎神赛会的重要作用

明清时期的温州,迎神赛会在当时社会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具体从以下三方面进行分析。

一 为戏曲演出提供舞台,甚至生存凭借

明清时期的温州,很多戏曲演出与地方神信仰有关,是在迎神赛会的神庙戏台上演出,属于演神戏,这从温州至今保存有大量的神庙古戏台可以得到证明。关于此点,在后面会有专门章节进行研究。

不同历史时期,随着统治者利益考量的变化,对待戏曲的态度也在变化。有时对于戏曲,或者部分戏曲,会采取打压、禁止的政策。每当此时,很多地方戏曲都是打着“禳灾赛祷”的神戏旗帜,才得以生存下来。在《岐海琐谈》的“坊巷戏剧贻患”条,就有相关记载:

每岁元夕后,戏剧盛行,虽延过酷暑,弗为少辍。如府县有禁,则托为禳灾、赛祷,率众呈举,非迁就于丛祠,则移香火于戏所,即则瞒过矣。[49]

这则史料,一方面表明温州地方戏曲盛行的程度,从每岁元夕之后一直持续到夏天。另一方面表明只有托为“禳灾赛祷”的神戏,才能逃过地方官府的禁止。

徐兆格在《平阳怀溪乡垟溪宫“五显爷庙会”》一文中写道:

傀儡戏的生存亦同样离不开庙会祭祀活动,因为傀儡与其他剧种一样,经常要受到统治者的“榜禁”。此时,只有托为“禳灾赛祷”,才能躲过此灾。……正因为如此,所以傀儡戏又被称之为“神戏”,从而获得长年在庙台上演出的机会。……庙会活动不仅使傀儡戏免遭“榜禁”,还为傀儡戏的生存提供了演出场所和资金,这是傀儡戏获得生存和发展的最基本的保证。可见其兴衰存亡,均与当地的庙会活动休戚相关,一千多年来,始终以庙会为载体,彼此相依,共同发展。[50]

说明曾被官府禁止的平阳傀儡戏,也是因为庙会祭祀的需要,托为“禳灾赛祷”的神戏,才得以生存、发展。

二 推动亲友人际圈子的交流

迎神赛会,多与岁时年节等日常生活中的特殊日子有关。通过参加迎神赛会,人们可以同时完成拜神、贺节、走亲戚、看戏等活动,将自己日常生活中的信仰、人际交往、娱乐等诸多事谊综合在一起,所以格外受重视。

《东瓯逸事汇录》卷五“古迹上·忠靖王庙”条记载:

今每年三月初,民间必请王出庙,巡行城内外以驱瘟疫。两庙之神轮出。出之日,通街大道多设布棚,张灯结彩,灯烛辉煌,男女杂遝,并有还乡来看,住宿亲友家者。……至归殿以后,各里纠分搭台演戏数本,名曰“平安戏”。靡费钱财,累百盈千,在所不惜。[51]

这里记载了每年三月忠靖王出巡赛神时,张灯结彩、演戏纵观的热闹场面。还有一些远道来看戏的人,住宿在亲友家。

张棡在日记中多次记载,自己家和其他人家因为迎神赛会而拜神、庆节、款待亲朋、一同看戏等情况。如《杜隐园观剧记》之“光绪二十八年壬寅(1902)正月初八日 太阴宫看戏”条记载:

是日本地迎神赛会,邑城内兄林小竹同郑挹珊、李阿文表侄来贺年。午饭后同小竹等三人去太阴宫看戏至申刻。[52]

《杜隐园观剧记》之“民国七年戊午(1918) 正月初八日 太阴宫看新同福”条记载:

是日为本地迎神赛会之期,各地亲戚俱来贺年……午宴后,各客均赴太阴宫看戏,班为新同福。[53]

《杜隐园观剧记》之“民国十九年庚午(1930) 正月初八日 不敢举行赛会”条记载:

本日为吾地向来赛会迎神演戏之期,各家均有客来贺新。近因时荒世乱,沿村并不敢举行赛会,于是吾地今年今日停止此举。[54]

《张棡日记》之“民国二十年(1931) 正月初八 赛会及诸戚来贺年”条记载:

本日为地主神赛会之期,合地无不颂神之有灵,久雨遇晴,人人欢喜,况会市演戏,各处客集乎。十句钟,鲍川戴婿夫妇同外孙女慧簧来贺年。十一句钟,叶婿夫妇来贺年,瑞城赵羽仪襟兄、林燠楠、李炯文、鼎文同来,而蔡宅传楹及叶亮初令郎亦来。均留之午宴。[55]

从张棡日记的记载中可以看出,每逢迎神赛会,家家就会有亲朋至,大家一起过节、宴饮、看戏,是当时民众生活中的一大乐事。这种风俗,一直持续到民国。

在其他地方士绅的日记中,亦有相关记载。如《林骏日记》之“光绪三十年(1904) 八月一日”条记载:

驾舟往丁田,巳刻,抵张震轩妹丈家。南河甥女来归宁。是日会市,亲戚均备土仪馈赠,家家邀留客饮,以多为荣,亦古人鸡黍之风也。各处妇女皆整衣衫,庙宇悬灯演剧,热闹胜于常时,田家赛社,其乐何殊。[56]

在林骏日记中,写到赛社会市时,不仅出嫁的女儿会回娘家,各方亲戚也会带着礼物前来,主人家则盛情款待,一派热闹、欢聚景象。又《林骏日记》之“光绪三十四年(1908) 正月八日”条记载:

是日汀川会市,迎社神,仪仗鲜明,异常热闹,各家皆设筵会客,交相馈问,具有古风。[57]

三 促进地方经济发展

迎神赛会时,会出现会市,也就是与地方社会的经济产生关联,促进其发展。徐洪迪在《蒲州旧事》中写道:

俗话说:“浙江庙台看温州,温州庙台看蒲州。”蒲州商业发达,人口往来频繁,各种集市随之出现,于是戏台也大量涌现。民间戏事常托言娱神祭祖,习惯把戏台盖在祠堂庙宇里。古蒲州的元宵节往往会有看社戏、挂珠簖、划大龙的活动。在那不过1公里左右的蒲州直街上,就有20多家渔行和12座庙宇挨挨挤挤地一字儿排开,这些寺庙里有9座盖着戏台。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庙宇除了娱神、演社戏之用,还是蒲州人外出售卖水产品时的落脚之处,为此,人们说“蒲州人不是住殿就是住寮”。[58]

蒲州作为一个缩影,很好地印证了温州地方社会戏曲演出的盛行,及其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一方面,以各种名目进行的戏曲演出,汇聚了大量人气,推动了商业的繁荣、发展。另一方面,蒲州商业的发达,带动了人群的流动,催生了各种集市,也促进了戏台的修建。在1千米长的街上竟然建有9座戏台,足以说明当时戏曲演出的盛行。所以说,地方神信仰与戏曲二者之间是互惠共生的关系。


[1] 廖奔:《中国古代剧场史》,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87页。

[2] [日]田仲一成:《中国戏剧史》,云贵彬、于允译,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2年版,“中译本自序”第1页。

[3] 沈不沉编著:《温州戏曲史料汇编》上册,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年版,第260页。

[4] 王毓英(1852—1924),字学训,号隽廎,今温州市龙湾区人。

[5] (清)王毓英著,卢礼阳编校:《王毓英集》,中国文史出版社2011年版,第102页。

[6] 张钧孙、张铁孙、戴若兰合编:《杜隐园诗文辑存》,香港出版社2005年版,第375页。

[7] 转引自徐宏图、康豹主编《平阳县、苍南县传统民俗文化研究》,民族出版社2005年版,第177页。

[8] 沈不沉编著:《温州戏曲史料汇编》下册,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年版,第339页。

[9] 沈不沉编著:《温州戏曲史料汇编》下册,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年版,第412页。

[10] 沈洪保整理:《林骏日记》下册,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502页。

[11] 沈洪保整理:《林骏日记》下册,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513页。

[12] 方坚铭:《“永嘉场”地域文化研究:以明代永嘉场为考察中心》,浙江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49页。

[13] 中共温州市委宣传部等编著:《走读温州》,浙江摄影出版社2013年版,第62页。

[14] 殷佩章主编:《温州词典》,复旦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392页。

[15] 吴东总主编:《东瓯遗韵:温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大观(一)》,西泠印社2009年版,第61页。

[16] (清)张棡著,俞雄选编:《张棡日记》,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162页。

[17] (清)张棡著,俞雄选编:《张棡日记》,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166页。

[18] 沈不沉编著:《温州戏曲史料汇编》下册,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年版,第414页。

[19] 沈不沉编著:《温州戏曲史料汇编》下册,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年版,第439页。

[20] 沈不沉编著:《温州戏曲史料汇编》下册,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年版,第330页。

[21] (清)张棡著,俞雄选编:《张棡日记》,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1页。

[22] (清)张棡著,俞雄选编:《张棡日记》,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64页。

[23] 沈不沉编著:《温州戏曲史料汇编》下册,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年版,第354页。

[24] (清)张棡著,俞雄选编:《张棡日记》,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191页。

[25] 沈不沉编著:《温州戏曲史料汇编》下册,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年版,第437页。

[26] 冯俊杰:《古剧场与神系·神庙研究》,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469页。

[27] 转引自冯俊杰《古剧场与神系·神庙研究》,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468页。

[28] (明)何孟春撰:《余冬序录抄摘内外篇》,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34页。

[29] [日]滨岛敦俊:《明初城隍考》,许檀译,《社会科学家》1991年第6期。

[30] 冯俊杰:《古剧场与神系·神庙研究》,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459页。

[31] (宋)周行己撰,周梦江笺校:《周行己集》,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2年版,第124页。

[32] 吴明哲编:《温州历代碑刻二集》上册,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年版,第507—508页。

[33] 吴明哲编:《温州历代碑刻二集》上册,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年版,第532页。

[34] 吴明哲编:《温州历代碑刻二集》上册,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年版,第537页。

[35] 吴明哲编:《温州历代碑刻二集》上册,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年版,第196页。

[36] (清)孙衣言撰,张如元校笺:《瓯海轶闻》下册,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年版,第1226—1227页。

[37] (清)孙衣言撰,张如元校笺:《瓯海轶闻》下册,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年版,第1259—1260页。

[38] (明)文林撰:《文温州文集》卷10,浙江巡抚采进本。

[39] 陈瑞赞编注:《东瓯逸事汇录》,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年版,第577页。

[40] 陈瑞赞编注:《东瓯逸事汇录》,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年版,第577—578页。

[41] (清)孙衣言撰,张如元校笺:《瓯海轶闻》下册,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年版,第1478页。

[42] 《明史》卷126《汤和传》,中华书局1974年标点本,第3755页。

[43] 中共温州市委宣传部主编:《温州节日》,中国民族摄影艺术出版社2011年版,第181页。

[44] 金乡卫在今温州市苍南县,建于明洪武二十三年(1390),是浙南沿海的抗倭军事重镇。

[45] 《金乡王氏宗谱》,1976年铅印本。

[46] 沈不沉编著:《温州戏曲史料汇编》下册,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年版,第424页。

[47] 张奋:《平阳县钱仓城隍庙会》,载徐宏图、康豹主编《平阳县、苍南县传统民俗文化研究》,民族出版社2005年版,第123页。

[48] 载徐宏图、康豹主编《平阳县、苍南县传统民俗文化研究》,民族出版社2005年版,第125—127页。

[49] (明)姜准撰,蔡克骄点校:《岐海琐谈》,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2年版,第124页。

[50] 载徐宏图、康豹主编《平阳县、苍南县传统民俗文化研究》,民族出版社2005年版,第178—182页。

[51] 陈瑞赞编注:《东瓯逸事汇录》,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年版,第104页。

[52] 沈不沉编著:《温州戏曲史料汇编》下册,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年版,第346页。

[53] 沈不沉编著:《温州戏曲史料汇编》下册,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年版,第370页。

[54] 沈不沉编著:《温州戏曲史料汇编》下册,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年版,第411页。

[55] (清)张棡著,俞雄选编:《张棡日记》,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459页。

[56] 沈洪保整理:《林骏日记》下册,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594页。

[57] 沈洪保整理:《林骏日记》下册,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746页。

[58] 中共温州市委宣传部等编著:《走读温州》,浙江摄影出版社2013年版,第6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