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破烂佬儿
怎么说呢,罗阎来了这小镇怎么的也有个快两年了。
先不说远的,周边儿各界邻里邻间儿嘛,总该还是认识的。
他这条十字小路口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商业街。
大多都是些做小买卖的铺子,要么就是人家祖上就搁那儿的四合院。
而其中,他这小杂货铺子正对面中间隔了两家儿没人要的,旁边就是一四合院。
这院儿不一般的,这院儿是人家那比较有名的杨老爷。
实际上,也不能算他了,是他们祖上留下来的。
他们祖上勤勤恳恳,积了好几代的钱,所以家中自然富裕。
杨老爷也不挥霍,每天在外面做点买卖,然后只有在特别紧急的时候才会用那笔钱。
这杨老爷都知道,他还有专门的一个书屋,里面放的全是书。
简直就可以跟镇南边儿那边儿那个老秀才开的学堂里他的书架相比了。
而且这杨老爷他那书也不是陈年的老书,只有一些他认为好的书才会精心的拆线,自己包个书皮儿好好的放起来。
而且他这些书都是只要一有新书,他都会千方百计的搞过来读读。
每天也到很少有人见他出这屋,每天都将自己锁在屋里读书去了。
然后呢,有时候一些陈旧的老书,一些没来得及防护被虫蛀着一部分的呢,或者一些翻看了几百遍都翻烂了的书呢,他就会选择卖给小镇里收破烂的那些。
要说这收破烂儿的可真是不少见,但也不多。
多半都是那些谋生活的老人什么的。
儿女都上别地城发展前途去了,唯独将这起源之地留在了乡野村间。
而咱今天要讲的事儿,就是一个做买卖爱读书的杨老爷跟收破烂儿的一老头的事儿。
这天午后微热,那太阳挂在天空。
但就是这样的午后反倒令人有些犯困。
这罗阎掌柜依旧是懒散的、像无脊椎动物似的躺在他那摇藤椅上,一顶草帽遮颜,呼呼睡去。
整天儿就可不守着这摊儿啊。
“收破烂喽——!收破烂儿喽——!”
一声又一声粗犷的吆喝声,从道儿的那头渐渐走来。
常来这儿转悠的收破烂儿的那破烂佬儿来了。
他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儿,身体瘦削而矮小。
身上穿的这一身,有一副丐帮的气质。
肩上扛根儿担子,两头挂着刚收的废品。
走近一瞧,吆喝!这里面东西多少啊:
锅、瓢、碗、盏、破铜烂铁,废纸废盒……什么杂七杂八一大堆。
照常来说说破烂的来了,除了一身脏,还是没什么人挑剔的。
毕竟他们收了这玩意儿既能养家糊口,再卖出去回收再利用。
那也是保护环境,废物再利用的好事儿啊,还节省资源,你说是不?
这破烂儿老在他们这儿,有个名儿,叫三班长。
因为他来来回回就打这三条街溜达。
三班长从这条古路的尽头,挑着担子吆喝着走了过来。
然后,打罗阎店前经过停下脚步,粗声问了句:
“罗掌柜,有垃圾不?”
“没。”
所以三班长又挑起担子继续向前走着。
罗阎也是无趣,目光便跟随着三班长。
然后,杨老爷家的门开了,许是听到三班长的吆喝了。
“三班长,收垃圾是吧?”
那戴着跟“小齐人帽”(胡人、假胡人的叫法)的杨老爷问道。
“啊,您家有?”
“对对对!你在这儿等着我,我进去拿。”
杨老爷说着转身进了屋,没大会儿功夫,又提着两大摞旧书出了来。
“喏,就这打。”
“好。就这么多是吧?”
三班长也只是客套的说了句,然后就接手去拿那两打旧书。
“你估摸着多重?”杨老爷问。
“我估摸着这两打,得有十五斤。”
杨老爷的目光在他那破旧的衣衫上停留片刻,嗔怪道:
“十五斤?你忽悠我!这起码得有二十斤!我告诉你,我也是做生意的,你不要在这儿忽悠我。怎么着都是二十斤!”
想不到平时一向文雅的杨老爷如此,失了几分风度。
不禁使那三班长一愣。
“……没有啊,这,怎么着也得十五,破天荒了也就十六斤。”
“你别跟我扯!那怎么的,也二十斤这样。我也不要你多算,你不是带那杆秤吗?你秤一下多少斤。”
三班长无奈,但刚要秤,杨老爷又改了口,说自己来秤。
三班长也是纳闷:这杨老爷今儿怎么回事?遇到什么人了呢都是!
你看那杨老爷一手捏着秤,一手往上面挂钩上面挂那两摞书,然后就等秤着。
罗阎也要纳闷,今儿……这养老爷爷怎么了?
但突然之间,罗阎要不说是眼睛尖儿啊:
离老老远,他便看到杨老爷的一只脚在那两摞书看不见的盲区下面偷偷地撑着那两摞书。
这样,秤出来的结果不就轻了吗?
罗阎顿时明白了。
这杨老爷,真是好品性啊。
“十斤。”
杨老爷秤出来,说道。
然后他便赶紧将书放下,并将挂钩取下来,仿佛生怕三班长看见什么不对一般。
“抱歉啊,误会你了,这摞书还没有十五斤,只十斤重。”
“……你看我就说吧!”
三班长也是一脸懵,就他这挑了收了十几年垃圾的手感而言,好像也不止啊。
然后三班长就按斤两给了杨老爷钱,就走了。
杨老爷笑了笑,转身进屋。
罗阎心里自是明白怎么回事:
这摞书本来是十五斤重,这样一来三班长就按这斤的分量给杨老爷银两;
但老爷故意顶了一下,就只称出十斤,就会让三班长少给他点钱,多收点东西。
要不说这杨老爷道行高啊。
积上两点阴德。
真的在这世道上也是难见的好人呐。
后来,三班长对养老爷有些埋怨,但又觉得那的确不止十斤重。
便又自己称了称。
一称,十五斤,才明白了杨老爷的用意。
也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