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是一条金毛狗子,名叫梅茜。
我的狗生穷困潦倒,可能会被你们看不起,但我必须写下来,这样你们才会知道,一条狗子也可以过得波澜壮阔。
老爹说,最后一抹夕阳用小罐子收集起来,用树叶封住,会变成金币。这是我进入金融界的第一步,也止于第一步。老爹破产后,我砸了罐子,里面什么金币都没有,只有几片叶子被风一吹,吹到院子里。
院子里,以前有个女孩经常会坐着读书,夕阳淡淡的光顺着她的衣服流下来,我就趴在她脚边,等最后一抹出现,赶紧用小罐子接住。
我是一条南京狗子,不瞒你说,见过大世面的。
以前我叫梅西,因为老爹最喜欢的足球运动员是这个名字。
后来老爹喝得东倒西歪,叹口气说:“艹!”
于是给我加了个草字头,我就变成了梅茜。
我问老爹,那我的名字该怎么读。
老爹说,让人家以为我们没钱,其实我们还是没戏。
我老爹号称作家,从青年作家变成已婚作家,再变成离异作家。据他自己介绍,穷困潦倒的原因就是分家产。以前我吃狗粮,老爹家产没了之后,他弄到什么吃的,就分我一半。
俗话说,穷极思变。太穷了,我也开始写小说,记录灿烂狗生,贴补家用。
那么毫不客气地讲一句,我,梅茜,唯一的金毛狗作家,大家不要有异议。你们即将读到的故事,有些关于狗,有些关于人,还有些关于你们从未察觉的世界。
我和老爹一起生活,也曾独自流浪,看见许多种离别,许多种欢喜,许多种无人知晓的难过。在我最伤心的时候,走过彩虹底下,河水隔开两岸,一群蜻蜓追着蒲公英,而老爹不知去向。
狗子如果会写书的话,那么书名一定叫作《让我留在你身边》。
谢谢你读我的书,故事从这里开始,一条金毛狗子,出生了。
个子小就小吧,幸福就好
每天都有人指着我说:“哎,快看小金毛!”
我以为自己真的很小,看着走路经过的泰迪窜过草坪,在我家院子的栅栏钻来钻去,非常羡慕。于是鼓起勇气也去钻,结果卡在栅栏里了。
本来我打算用屁股先钻的,后来发现方向不太好把握,就用头先钻。才过去一只耳朵,半张狗脸动都不能动了。
其实还蛮疼的。
院子虽然很小,世界虽然很大,但不能钻出去,要堂堂正正从门口走出去,不然会被卡住脸。
老爹走过来,我怕丢脸,就没吭声。
他说:“要不要我帮你推出去?”
我头没法动,嘴巴也张不开,只能喊“咕咕”。
他一推,疼得我眼泪当时就下来了,连声喊:“咕咕咕咕。”
他说:“那我拉你进来?”
我说:“咕咕咕咕。”
他一拉,我灰头土脸地抽出来,不敢睁眼看他,“咕咕咕咕”地叫着,躲到躺椅底下。
过了一会儿,老爹抓了一把米,丢在我面前。我诧异地看着他,他说:“你不是咕咕咕咕地叫,变成鸽子了吗?”
我气得眼泪当时又下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个子就是比正常金毛要小一圈。这点困惑了我很久。
有一次老爹带我去超市,他在排队,我趴在他脚边。好不容易快轮到我们,前头是一对情侣。
女的说:“快看,小金毛。”
老爹说:“两岁了。”
男的说:“哎呀,两岁长这么小,是不是种不纯?”
女的说:“养狗嘛,就要买纯种的狗,不纯的养了也白养。”
我听得眼泪当时又快下来了。
那男的一边唠叨,一边买了包二十块的金南京。
女的说:“不会是假的吧?”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就在那儿拆烟,打算抽一根看看真假。
老爹看都不看他们,丢钱到柜台,说:“拿包中华。”
木头哥问:“硬中华还是软中华?”
老爹说:“软的,我家狗不能闻五十块钱以下的烟味。”
木头哥说:“好。”
老爹说:“快点白痴。”
我们昂首挺胸离开超市,我偷偷看了眼那对男女,那个女的恶狠狠地盯着男的,把手里的烟捏断了。
回家后,老爹突然说:“梅茜,我是去买剃须刀的呀,怎么变成买烟了?”
我假装什么都没听见,钻进躺椅下面。
老爹愣了一会儿,点着烟说:“世事无常啊,胡子明天再刮吧。”
我隔着阳台,看院子外面,白色的栅栏,蓝色的天,绿色的树。
个子小就小吧,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