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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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自知之明

杨成文老师压低了声音说:“咱们这是关上门说心里话,你别去说什么理,说不清楚的!”

袁乐心有不甘地望着杨成文,不服气地说:“那他们也不能这样黑白颠倒啊!您知道吗—我不让学生打游戏,可他们不听,我便帮他把那游戏打赢了,那个学生后来就好好听课了!”

“诶哟,你怎么不明白啊,别去纠缠这些,没用的!你呀,就是这一年太火了,正好趁此机会收敛一下,以后慢慢就好了。”

看到袁乐点头,杨成文又问:“你们那个诗词协会怎么样啦?”

“还能怎么样,办不下去了。”袁乐垂头丧气地说。

“那就好,别掺和了,惹麻烦!”

袁乐想起前两天方尘说的话,便问:“您的意思是我抢了人家的饭碗了吗?”

杨成文摆摆手,“嗨,倒也没那么严重,就象开车似的,各有各的道儿,别挡住别人的道儿就好。”

“怎么这么复杂?我只不过想跟他们学学作诗填词而已。”袁乐生无可恋地说。

“做事得长点儿心,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说,你看诗词协会里的这些人,都是王老蔫儿那种类型,跟你说句实在话,王老师就是不懂人情世故,所以才一辈子不顺。你难道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吗?”

袁乐知道杨成文老师是为自己好,说的都是真心话。他也听别的老师说过,诗词协会里的这些人,没一个是当头儿的,跟他们混,没什么前途。他很疑惑,为什么大家这么看不上王丹臣这样的老师?自己只是粗粗的了解了一点,就感受到他们的质朴与深厚。为什么大家却视而不见,说起来似乎是当作废物一般的嫌弃?

如果人们能够真正了解他们,就会发现,老蔫儿们就像传统文化一样,是被忽略、被遗忘的人中瑰宝,是民族文化、民族精神的传承人!

然而,现在浮躁的人们更热衷于追逐那些能带来物质满足的名利。相比于同龄人的八面威风,老蔫儿们自然就成了失败者。

正是由于不屑于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浮华虚夸,袁乐才会到学校这样的世外桃源躲清静的,没想到这里也有这么多的虚伪与浅薄。

没想到所谓的象牙塔也这么世俗!

娑婆世界、滚滚红尘,又有哪里不世俗呢?

乐队儿的小伙伴儿们这段时间也都如同约好的一般隐匿了起来,只有刘义寿因为是同一个专业的,还常常碰到。楼道里也就是点点头,没什么话。

晚饭后,袁乐独自往宿舍走,看到前面刘义寿和李一楠手牵手地漫步在海棠园里,心中一乐,嘿,这俩,还挺快呀!

下一刻不知怎的,心中却还是隐隐地有些失落了。

调转了个方向,袁乐走开了,眼不见为净!

光阴速。

日月如梭。转眼间已是4月中旬。

清风徐拂,碧波微漾,白的、红的、粉的,各色梨花、碧桃花已过盛花期,落英缤纷,仿若花雨;那一树树的海棠花却是春意正浓,乍吐花蕊、次第开放。连空气中都带着丝丝的芬芳气息。

上午十点之后,袁乐携着他那宝贝的落霞式古琴,独自来到人工湖畔。

正是上课时间,这会儿的人工湖一带空无一人,由于宿舍里过于憋屈,袁乐常常在这个人少清静的点儿来练琴。

找了块大石坐下,两腿岔开与肩同宽,将琴横放于膝上,五徽正对脸部。低头轻轻拨弄素琴,依次拧轸调弦。

调好弦,袁乐并不急于弹琴,而是望着眼前的湖水,凝神静气。

元旦之后,有三个月没去学古琴了。不过,袁乐倒是一直坚持每天弹一会儿。

上一次的古琴课上,韩山雪老师不客气地指出了袁乐的问题。浮躁、轻飘、华而不实,归结为一句话就是心不静。

袁乐明白是元旦晚会上演奏《酒狂》的后遗症。袁乐元旦之前将《酒狂》改成了《欢乐的旋律》,不仅仅把曲调中那些停顿和沉重的低音去掉了,加快了弹奏速度,而且为了增强舞台演出效果还加大演奏的动作,身体也随之摆动。

所以,上一次回课时,袁乐刚刚开始弹奏《酒狂》,韩山雪都惊呆了,不等他弹完连忙叫停,脱口而出:“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坏毛病?为什么要摇头摆尾的?”

袁乐一时愣住,什么摇头摆尾?我哪来的尾巴?

韩山雪见他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语气略微缓和些说道:“你弹奏时挺投入的,这是对的,但太过了,身体的晃动幅度过大,看上去浮躁、轻飘,违背了古琴演奏的基本要求。古琴演奏要求的是中和之美,不要有多余的、过分的动作。”

“噢,明白了。”袁乐正襟危坐,从善如流。心想,但愿韩山雪没有看过网上自己在元旦晚会上演奏的那些视频。

韩山雪还真没有看过袁乐演奏的那些视频。虽然现在几乎人人上网冲浪、个个都快手抖音,但总是有一些人只安住于有限的一方天地,专注于自己的岁月静好,难得看一眼那些梦幻泡影一般变幻不息的热闹。

见袁乐一副心悦诚服、孺子可教的模样,韩山雪又好声好气地接着说道:“还有要充分地理解乐曲,在演奏时要全身心地投入,尽可能恰如其分地把你对乐曲的理解表达出来。”

本来这次课应该学《凤求凰》,但由于袁乐变态的弹奏,韩山雪便耐心地、有板有眼地再教了一遍《酒狂》,袁乐只好耐下心性,在韩山雪的耳提面命之下重新学了一遍《酒狂》。

古琴的音色和音质古雅、深沉、淡远,所以,在韩山雪这样高阶古琴演奏者的眼中,古琴就像一位风度翩翩、谦和儒雅的君子。每次抚琴,仿佛都是在与君子谈心。在教学中,韩山雪也是如此教导学生的。韩山雪之所以如此教导学生,自然是因为她的老师也是如此这般教导她的。这些民族瑰宝、传统文化就是这样一辈传一辈地传承下来的。古琴那含蓄而内敛、深沉而博大的文化精神也正蕴含在古琴演奏的基本要求中。

所以,每次抚琴前,袁乐都要这样静待片刻,使自己心平气和,达到宁静淡泊的境界之后,才开始抚琴。

空灵的泛音渐起……

这是一首泛音调弦练习曲---沧海一声笑。

每当弹奏此曲时,袁乐就会想起白衣仙女王佳瑶,这首琴曲是王佳瑶教他的第一首琴曲,记得当时王佳瑶是以最简单、最基础的散音练习曲的方式,示范演奏的这首“沧海一声笑”。

在王佳瑶细致入微的耐心指点下,袁乐第一次上课就学会了“沧海一声笑”。

“你这个手指很长,有力度,是非常适合学琴的,古代的琴师很多都是男子。你的手比较大,学习起来更方便,更容易。”

王佳瑶鼓励的话语言犹在耳。

将近一年过去了,王佳瑶的容貌在记忆中逐渐淡化了,有时袁乐甚至怀疑是否是做了一场梦?

接着弹奏了一曲《仙翁操》,是学古琴的开指曲。

韩山雪不肯继续教他新曲,说是只有当袁乐达到抚琴的中和之美的基本要求后,才会接着往下教。

也就是在这次课之后,袁乐细细地回想了一番当初学古琴的初衷,认真思考了下学古琴的目的,这才如梦初醒、恍然明白:学古琴原本是做为书法学习的辅助,精研传统艺术、奔着修身养性去的,怎么变成哗众取宠、招摇撞骗了呢?正是怕自己长此以往会走火入魔,袁乐不想再混乐队了。

在艺术上,纯粹的心灵是很重要的,音乐艺术特别是古琴这种音乐艺术是最纯粹的艺术,是容不得伪装、浮夸的,当演奏者的心里掺杂了一些名利、一些浮华,他的艺术之路也就走向衰微了。

当然,半路出家的袁乐并没有要走上艺术之路这样的宏大目标,只是把古琴做为修身养性的陪伴,但也是要走正路子的。

这段时间,袁乐只好反复地弹奏已学过的那三首曲子《仙翁操》、《秋风词》、《酒狂》。

反复地弹奏着这几首琴曲,琴音悠悠……,似在娓娓诉说着什么,使躁动不安的心宁静了下来。

袁乐又体会到那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湖水微波、碧柳轻拂、鹅鸭默默,万物似乎都皆陶醉在他疏淡旷远的琴声之中。

琴音渐渐消散了……

“啪、啪、啪”,掌声!

这里怎么会有掌声?

循声回望,身后站着的是面带微笑的何院长。

袁乐长臂携琴,站起身来,略显局促地点头道:“何院长好。”

本来教职工代表会之后,何院长便一直想找袁乐长谈一次。今天恰巧遇上,便直入主题,希望袁乐建个规模大一些的教工乐队。学院会大力支持,甭管什么乐器,只要提出了就给买!

袁乐听明白了,这是何院长看重自己。但略微犹豫了一下,带着些许窘意说:“何院长,很感谢您如此看重我,但是,您可能是高估了我,其实我就那两下子。”

人嘛,总得有点儿自知之明。袁乐以前没摸过乐器,学古琴也只是近几个月的事,即便算上2028年的那两个月,学琴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半年,俗话说半瓶儿醋晃当,袁乐自知自己也就是个一瓶底儿醋的感觉,连半瓶儿醋都不到,他可不敢瞎晃当。所以,他说的是实话。

何院长微微皱了下眉头,探究地望着袁乐,唇角稍抿。

袁乐见何院长不说话,没来由地心有些慌,忙接着说:

“乐队里其他几个人都比我强,我学琴没多久,就只会三首曲子。”

何院长一摆手,说:“就不要推辞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学院需要你,学院要把这个教工乐队打造成学院的名片,以后的文化活动、对外交流就更有底气了。不要犹豫了,我看好你,年轻人大胆地干吧。

“小袁,建议你先把这事干好,等干出名堂了,接下来你再搞什么诗协会、词协会的,我都支持你。”

“不、不,我不会再搞什么诗词协会了,不是那块料儿。”

“哈、哈、哈……”何院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