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车祸
初三的生活越来越沉闷了，每个人都沉溺于焦灼的复习中，我每天生活的唯一乐趣就是下课之后和大楠说说话。白菜花今年一反常态，对我们实施了放养政策，听说她的孩子今年高考，她也忙的焦头烂额。
“燕子，这里这里......”我刚进食堂就听见大楠的声音。只见她手里拿着两个空餐盘，正笑眯眯的招呼我，我赶快跑过去从大楠手里接过餐盘和她一起排队买饭。
经过一年多的练习，食堂阿姨的手越来越抖了。眼看着阿姨舀起了两三块骨头，稍微抖两下到餐盘里就只剩下一块儿肉了。
“阿姨，再给我一块儿肉呗！”大楠撒娇道。
阿姨看了大楠一眼，然后又往食堂门口瞅了一眼，见值班领导没在，又给大楠打了一块儿肉后让大楠赶快走，大楠朝我挤了挤眼睛迅速撤离占好了位置。而我则没有大楠的好运气了，阿姨瞅了瞅我，又瞅了瞅门口，头都没抬的给我舀了一块儿肉。我一回头：嘿！值班领导正站在门口用眼睛虚瞟着四周呢。
我拿着餐盘在大楠对面坐下，大楠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说。
“怎么啦？咋今天神神叨叨的。”我说道。
“燕子，我可能要去学美术了。”大楠说道，然后抬头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没说话。
“你也知道，我文化成绩一直在掉，我想了很久，觉得学美术可能是对我最好的出路了。”
“你爸知道不？”
“我还没告诉他。”
我想了想：“嗯，我支持你学美术。那你打算去哪儿学。”
“我打听过，听人说市里有个高中是专门培养艺术生的，所以我想等我高中去那里上。”
“那你爸那里你怎么说？”
大楠看着我眼睛亮了亮，说道：“我一般做出什么决定，我爸是管不了我的。再说，他应该不会反对的。”
大楠心中总是有一个坚定的目标，我心中的为她的果断暗自打气，却也为自己的迷茫摇摆不定。
下午班会课，教室里嘈嘈杂杂，白菜花领了两个男人进教室说是县里高中来招生的。那两个人先是对我们讲解了一下县里的招生情况和考学情况，之后又讲了报考县城高中的一堆优惠政策。最后，简单的说了几句欢迎各位同学报考之类的就离开了。
班会课后，白菜花让我们几个学习较为靠前的同学到她的办公室，告诉我们以我们几个的平时成绩，不管中考考多少分县一中通过考察我们的平时成绩都会招录我们。并且如果我们上县一中的话不仅免收学费、县一中还会每年给我们三千块钱的生活补贴。这样算下来我们高中相当于都是免费念的。
我们县属于偏远地区，一个县城一年只能有两三个人考上二本大学，如果今年有一个人考上一本大学可以说是这家祖坟上已经冒青烟了，所以我们那里的孩子如果有能力考出我们县，一般不会在县里上高中。县一中的考学成绩历年就不好，所以想用各种优惠政策来留住生源。
只见，白菜花说道：“不过如果你们想享受这种优惠政策的话先得签一份协议，并且交500块钱的押金，在中考完之后要把准考证压在一中。”
“你们几个回去好好想想。这种决定老师也替你们做不了主，你们回去好好地和家长商量商量。”说完，就让我们回教室了。这一次，我们的班主任没有极力的推荐或者是劝说我们，和我想象中她的行为大相径庭。
回到教室，我们几个围在一块儿商量，有几个觉得留在一中挺好，没啥经济压力；有几个认为家里不差那点钱，想去更好的学校。而我，想到了在地里辛勤劳作的父母，就暗自决定先和一中签订协议。
临近中考，我正在班里上晚自习，舅妈忽然出现在我们班门口，她招了招手让我出去。
“燕子，你妈今天过来了，你今天晚上和舅妈回家。”舅妈说道。我有点奇怪为什么我妈会过来，我妈一般没有什么事的话是不会来我们学校的。后转念一想：我们临近中考了，我妈应该是过来陪考的，因此心里免不了一阵开心。
舅妈就这说道：“你们老师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不用担心查寝室。”
“嗯，好。”我回到。
“那你好好上晚自习，我下课过来接你。”
我和舅妈回到舅舅家就看到我妈已经在院子里等着我们了。我开心的跑过去问道：“妈，你是不是来陪考的？”
我妈表情有点不自然，笑了笑。
“对，你妈和我说你们快中考了，她想过来陪陪你。”舅妈接话道。
中考那几天天高气爽，我考试的时候我妈就在校门口等我，每考完一门她总是带我去吃好吃的，我从来没没有享受过如此的“高级待遇”，因此自我感觉考试发挥很好。在考完最后一门之后，我妈带我去市场买了一双鞋，然后我们一块儿回到舅妈家。
舅舅晚上有应酬，家里只有舅妈一个人在，她已经做好了晚饭等我们一块儿吃。晚饭过后，我们一块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燕子，有个事和你说。”舅妈说道。
“怎么了？”
“你爸这几天也来县里了。”
嗯？我怎么没有见到他？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他这几天在医院呢。”
我一愣，我爸在医院干嘛呢？
我妈起了话头：“你爸和长友家干农活，从拖拉机草堆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不过摔得不是很严重，已经做过手术了，医生说过一段时间就能走路了。”舅妈接话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没由来的心里一阵自责与委屈，眼眶湿润了。
“看，眼睛出汗了吧。没啥大事，当时怕影响你考试，就没告诉你，明天你和你妈一块儿去医院看你爸去”舅妈接着说道。
我妈给我擦了擦泪水，说道：“没事，你舅妈都说了没事，就是动了个小手术。快回卧室睡觉吧，我和你舅妈说会儿话。”
我关上了卧室的门，隐隐约约客厅里有声音传过来。
“我想好了，我下学期就办内退，我跟大闺女去S市，他想来就来。”是舅妈的声音。
“你还是留下来吧，留下来看着点我哥......”
“你看这能看住了，眼皮子底下都看不住，他要是还想过的话他就和我去S市，他要是不想过的话我自己去，我俩谁也不碍着谁......”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轻。
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的人的神经，总让人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我和我妈一早吃完饭就往医院赶，由于到的早，医院住院部的走廊上几乎没有人，只有几个穿着护士服的女孩在走廊里穿梭，时不时的低于几句。
我跟着我妈来到了我爸的病房，一进门就看见我爸在最里边的床上侧卧着，其他的病床上都没有人，听到开门声响我爸缓缓地挪过身子。看见是我妈和我，就对我们笑了笑。
“你俩咋这么早就过来了，咋不多睡会儿。”
“昨天睡得早，长友去哪儿了？”我妈说道。
“他去打饭了。”
我走过去摸了摸我爸的手，想看下他的腿。我爸温柔的对我笑了笑说：“没事，不严重。”
“那你给我看看嘛。”
我妈过来慢慢的扶着我爸做起来，然后我爸弯下腰轻轻地把他的裤管撸起来，露出了他刚做过手术的小腿。小腿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刚做过手术的疤痕，有着歪歪扭扭的肉线缝针，看起来有点丑。
“爸爸，你疼不疼？”
“不疼了，一点都不疼。”
“听他们说给你给你接了根钢管。”
“嗯，是。”说着我爸让我去摸他腿上的钢管：“这跟钢管接住就是固定住骨头，让小腿骨头慢慢的长好就完全好了，爸爸这身体好的可快。”可是那时候的他都已经五十岁了，怎么可能像年轻人一样让断了的骨头再长得完好无损呢，而我那个时候却是如此的相信着那个谎言。
话说着说着，长友就打来早饭，医院的早饭看起来很是寡淡，我爸和长友却吃得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