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萧俞】长歌行(下)
观前提醒:
1、本文为网易手游一梦江湖主线万里长歌,萧鸿飞x俞靖安同人文
2、有引用糊糊剧原文,也有个人解读,也有一点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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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
“你还真会得寸进尺。说吧,你还要什么,一并说了。”
“你学问大,教教我儿子呗。”
俞靖安一怔:“你儿子?你......何时有儿子了?”
眼前的红衣男子和他年纪相仿,早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只是昔日他与萧鸿飞相处,并未瞧见这个粗糙的男人有成家了的意思。
难不成,是自己回京城的那几年里,萧鸿飞娶了妻生了子,只是没有写信告诉他?
“黎羽,出来吧!”只见萧鸿飞冲着身后的树林里喊了一声,树木之中便蹿出一个老大不小的少年,眉目秀气,与他那父亲萧鸿飞长得一点都不像。
“父亲!”少年用尚带着两分稚气的声音应了一声,转眼便跳到两人身前,将怀中一只沉甸甸的酒壶递上前,“喏,给师父的酒,我打来了!”
萧鸿飞颇有些神气地对俞靖安道:“看看,今儿还是有酒的。不过这酒不是我摆的,是我儿子摆的。俞靖安,你可不能白喝我儿子的。”
俞靖安上下打量着少年,估摸着他的岁数:“萧鸿飞,你今年才多大,哪来这么大的儿子?不过他这蹬鼻子上脸的模样倒是像足了你。”
少年乐呵呵地笑道:“师父说的对!嘿嘿,义父也是父,义子也是子嘛!”
俞靖安接过酒壶。
“小毛头,你一壶酒,就想赚一个探花师父?”
“虽然师父没见过我,可徒儿早就听说过师父的大名啦。师父是顶顶聪明的文曲星,专门下凡来救我们这群夜不收的。在徒儿心里,师父早就是徒儿的师父了!”少年笑嘻嘻地奉承,不过他说的这话并不讨人嫌,俞靖安并不讨厌。
“听说师父要回来,徒儿便日日夜夜去山中打猎攒钱,就为了给师父办这顿接风酒。若是师父不喝,徒儿攒的钱可都要打水漂了。”
俞靖安举起酒壶,浅浅尝了一口。酒清冽醇香,口感倒称得上“不错”。若是在京城,断然算不得上品,但在居庸关这方寸之地,也算是上等佳酿了。
他抬起半只眼睛望向少年,似是在打探他的诚意:“你这一口一个师父徒儿的,我说同意了吗?”
少年笑了:“方才师父喝了徒儿的酒,可不就是愿意了?”
“你们父子真是一脉相承的厚脸皮。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谢师父收下徒儿!我是萧黎羽,黎明的黎,羽毛的羽。父亲又鸿飞之志,我便是初晓之羽!”
“萧黎羽......小鲤鱼。”俞靖安那张经常板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挺好的,鲤鱼跃龙门,看来你父亲对你期待挺高。”
“谢师父夸奖!嘿嘿,正是父亲看重我,才让我拜师父为师啊。”
一个穷将军,靠着一句虚无缥缈的“给你一个不再跪着求生的世道”,赚来了一个探花军师;一个穷孩子,靠着一壶打猎换来的酒,赚来了一个探花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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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有令,不准俞靖安做官,他便隐姓埋名,没名没份地在萧鸿飞帐下做了三年的影子军师。一双目光犀利的眼睛,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一个青色的身影,百余名将士的一声“先生”,成了夜不收一大秘密。
“你要兵甲粮草,我手上没有,但有一个人可以为你弄来。”青衣书生的食指轻轻点在了塞北的位置。
萧鸿飞猛然醒悟:“你是说我们要依靠江湖人的力量?”
“没错。”青衣书生道。
萧鸿飞蹙眉:“落日马场。”
“萧将军聪明。”
萧鸿飞看书生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心中也有了底:“你已经想好对策了。”
“落日马场如今势头盛极,居庸关的分号已经开起来了。”
“我知道。”
“落日马场场主齐天河,心思单纯,不过善良侠义,可以合作。”
“他最近就在居庸关中活动,现下就是个好时机。”
青衣书生笑了:“你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萧鸿飞怔了一下。
“不,你什么都不用做。”
萧鸿飞恍然大悟。
第二日,他找到齐天河,带他去了城中的市集。那里有一个为了保住自己的长枪,为侄子找买主的老兵。老兵的五个兄弟都死在沙场上,他的二哥为了保护他而死,临死前将自己唯一剩下的孩子托付给了他;他的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已经卖掉了,如今家中只有这一个侄子,和他自己的一把长枪。
卖掉长枪,待北蛮人来袭之时,他就守不住他的侄子;但若将唯一一个亲人送走,他这把长枪,又是为谁而挥的呢?至少,可以在北蛮人来袭的时候,护住别人的儿子。
齐天河望着那老兵沟壑纵横的脸上流淌的、再也抑制不住的眼泪,胸中翻涌着什么。君子远庖厨,但当君子看到百姓痛苦之色的时候,他们还能坐得住吗?
“你要不要买下这个老兵的侄子?”
要。
“落日马场要不要买下这边城集市上所有军士的眼泪?”
要。
“要不要买光买净这居庸关里军士的哭声?”
要。
哪怕把他齐天河这一条命填上,也要。
“萧大哥,你要我怎么买?”
“运一些生活用的小物件给我,我去卖给北蛮人。赚来的钱,补贴军用。”萧鸿飞说。
土木堡之变后,边境互市关停。北蛮之地荒凉,产的东西实在是不够用,又没法从中原买得,因而北蛮百姓也加入军中骚扰边关。齐天河想着,北蛮人得到了生活物资,不再侵扰边境,挣来的钱粮让大明军队愈来愈强,岂不是一件互利的好事?
“好,我知道了。”
与落日马场的这笔交易,是夜不收的另一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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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鸿飞,你读没读过诗词?”
“读过。”
“最喜欢谁的?”
“辛弃疾,稼轩词。”
“喜欢哪句?”
萧鸿飞觉得这问题有些耳熟。
曾经有个老先生笑盈盈地问他:“你小小年纪便喜欢辛词,是喜欢他‘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哈哈,那倒不是。”
“那是喜欢他‘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没有没有。我这样的出身,报国可以,名声就算了。”
“哦,我懂了。你这孩子,确实是该喜欢‘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岁数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算是吧。老先生,我只是亲眼见过,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揾英雄泪。”
见酒桌对面的人沉吟良久,似是发呆出神了,俞靖安便说:“萧鸿飞,你该不会是嘴犟,其实一首诗一首词都没读过吧。要不然我给你写的信,你怎么都看不懂?”
萧鸿飞笑道:“读是读过,但能读懂,是因为有先生带着,这才初窥门径。现在,那位教我读书写字的老先生已经不在了。再说了,你文曲星下凡,学问比天高,写的东西哪是我一个凡夫俗子能看懂的?”
说罢,他便饮酒。
饮罢,他又说:“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俞靖安愣了一下。
“你可还记得,这首词的下半阙,是什么?”
“不记得了。”萧鸿飞说。
青衣书生看着他,终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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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变化,是三年之后的一天。
居庸关总兵杨帅打探得有北蛮人来袭,命萧鸿飞出兵。
帐外夜色朦胧,柔和的月光照下来,照得这苍穹之下、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好像在梦中一样。
“此时是放牧黄金期,北蛮人逐水而居,根本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来。”萧鸿飞军帐中,一个青衣书生斩钉截铁地说道,“杨帅非说城外有北蛮人让我们出兵,此事定有诈。”
红衣将军在他身前踱步,脚步声缓慢平稳,一声一声敲进书生的心中,扰得他心一颤一颤的。
杨帅出兵若是有诈,诈的会是什么?
俞靖安一下子想到了夜不收和落日马场的交易。
夜不收勾结江湖势力,通敌叛国,这就是他们的罪名。若将叛贼歼灭,这于杨帅而言,便是功德一件。
想到这里,俞靖安的心已经凉了半分。
“可这兵,不得不出。”红衣将军斟酌良久,吐出来这么几个字。
他用果决的眼神抬眼看向书生。
“我知道此事或是杨帅谎报军情,但万一呢?”
有人敢拿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去赌,但是这城中百姓的性命,他萧鸿飞不敢赌。
“可他杨帅是什么人?!”俞靖安提高了音量,厉声质问,“克扣军饷,奴役军户,屯田的税款一笔笔收上去,却都被他暗地里截留下来自己享乐!这样的人,你信他嘴里有一句实话?”
“我不是信杨帅。我只是,不能拿人命去赌啊。”
“鸿飞!杨帅对内横征暴敛,对外怯懦惧战,还屡次拿着你的斩获去邀他自己的功!我们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早就想要除掉我们了。他今日突然有此异动,一定是手中拿到了什么对我们不利的线索,要借机发难......”俞靖安说,“所以,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反客为主。”
萧鸿飞的语气一直都分外平淡,任由俞靖安诘问。听对面的人说到此,他的声音忽然冷了半分:“你果然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俞靖安向前一步,直直地看着他,“这居庸关里的明堂,早该换个人来坐了!”
“那你也该知道我的意思。同室操戈,我做不到。”萧鸿飞说。
他萧鸿飞是大明的兵,杨帅也是。他今日听俞靖安的,推倒了杨帅,坐上总兵的位置,朝廷若是要他的命,那他就终结在此了;若是俞靖安找了什么理由,朝廷不为难他,那明天会不会有人举起弓弩,也与他兵戈相向?
这内斗的头一旦开了,就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俞靖安读了那么多年书,他能不知道吗?可是杨帅此举,就是要他们死,若不从死路里杀出去,与他共事三年的同袍,就都要埋葬在今天了。
萧鸿飞有他萧鸿飞的执着,他俞靖安也有他俞靖安的准则。
他是萧鸿飞手下的军师,是萧鸿飞帐下谋臣。萧鸿飞是承诺给他一个“不再跪着求生的世道”的将军,他要他活着,然后给他一个澄明的世道。
俞靖安终于压不住怒火,呵斥道:“萧鸿飞!你是不是轴?你若是遂了杨帅的意,我们这群人死无葬身之地!”
萧鸿飞毫不动容。
俞靖安将目光转向周围的士兵:“你们呢!你们都不劝劝他?”
“先生......我听将军的。我也不想对同袍挥刀。”
俞靖安冷笑:“行,这也是个傻子。”
“那你们呢!你们都是傻子?”
“先生是为我们好,我知道。但是......我也觉得将军说得对。”
“我也......”
“好,好,好!萧鸿飞,这就是你带的好兵!”俞靖安指着眼前的红衣将军,声音有些发抖,“你们一个个都是大英!就我是小人!你们既然都这么有主意,那还要我这个军师做什么!”
他说着,绕过身前那红衣将军,径直往门外走。
一士兵忙劝道:“先生!先生别生气......”
萧鸿飞也终于沉默不住,转身去拦:“靖安!你去哪里?”
俞靖安一把甩开萧鸿飞的手:“滚!活该杀千刀的东西,给我滚!我去哪儿?我这个偷生怕死的奸诈小人去收拾行李连夜逃跑,免得跟你们这群大英雄死在一处,脏了你们的坟!”
言罢,便一拂袖,愤然离去。
11
俞靖安当然不是去当逃兵的。
他要去找一个人。
兵部尚书顾威。
要他的手谕。
三年前他离开京城时,与顾威闹得很僵。意气风发的探花郎妙语连珠,几次骂的顾威浑身发冷,公仇私怨,两人算是结下了大梁子。
若不是事态紧急,他绝不会去找这个炸毛的老虎。
若不是为了求一条生路,他绝不会向顾威下跪,也断然不会有那一声“顾大人,我输了”。
曾经不可一世探花郎卑躬屈膝,想尽了好话,将自己的尊严气节丢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三脚,一口一口把老虎的毛舔顺了,终于求得了兵部尚书手谕——为夜不收脱罪的续命丸。
他驾着最快的马,抄近道往居庸关赶,望着天边无尽的黑暗,不敢有一刻耽搁。
俞靖安从未像今天一样,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又过得这么慢。
他终于走进了居庸关。
他终于来到了熟悉的城楼前。
“刀下留人!”
“尚书手谕在此!”
“刀下留人!”
晚了。
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骨头也跪了,却还是没能给他的将军跪出一条生路。
杨帅将一只黑色匣子从城楼上丢下,砸到地上的一瞬间,盖子崩开了。俞靖安清清楚楚看到,那里面放着的东西。
是他千里加急想要赶回来见的人。
12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肠已断,泪难收。
相思重上小红楼。
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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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亡于英雄;卑劣,赢于卑劣。
“这居庸关的戏台,总算是搭起来了。”
奸猾的,金银满堂;
仁善的,孤坟凄凉;
仗义的,尸骨犹温;
桀骜的,跪叩地上;
忠肝胆,碧血涂墙;
赤子心,家破人亡;
人间戏,甚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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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真该看看,这场好戏的结局。
一只蓝色的信号弹升空,在暗色的天空中显得格外扎眼。这是华山派传信的东西。
“侠,就是明知道是送死,还是要拼了这身骨头,去闹他个天崩地裂,换一个清白人间!”
“小孩儿,你以为你今日死战,只是用你我两条命换几个北蛮兵,换这城晚破一会儿吗?”
“我们死在这儿,是为了传这个信儿,告诉世人,这城中,还有宁愿死在城下的硬骨头!这江湖里,还有不怕掉脑袋的傻子!”
“这乌七八糟的世道里,还有人点燃自己,也要照出个是非黑白!”
“今日,你我或许会死;你我死了,江湖人会来补上;江湖人死了,有后人来补上,这世上的侠,是杀不死杀不绝的!”
这天下的英雄,前仆后继,杀不死,杀不绝。
戏中人,长歌载酒,风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