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顾月莹未婚夫确诊
叶清寒所在的急诊科接诊了一个高度疑似的病人。
这名病人是早上7点多钟来就诊的, 8点多钟,他突然倒地,胸部CT片显示,他的双肺“全都是碎玻璃状”。可是急诊科没有空的病床。
病人陶汉新被叶清寒建议在定点医院住院治疗,但他在医院的过道睡了三四天也没有等到床位。
57岁的江城市民陶汉新第一次发热。他们从当天上午一直排到夜里11点,终于见到医生叶清寒。又等了四个多小时才拿到CT和血检结果,医生说只是普通发热,开了药,让病人就回家继续观察。
两天后,陶汉新再次发烧。接下来的几天,他体温最高达到39.4℃。家人不敢相信,又换了新的体温计量,当时就担心会不会是新冠肺炎。
陶汉新第二次拍的肺部CT中,两片卵石状的白色的区域越来越大,后来几乎看不到黑色。
叶清寒说,“白色区域越大,病人肺部功能越差。双肺病毒性肺炎,病情严重,最好要动用一切关系住院。”
病人们从来没见过医院那么多人,排队的人可以把病房大楼绕一圈。医院发热门诊大厅坐满了输液的患者。
叶清寒让陶汉新在诊疗室观察,但护士萧薇告诉了他的妻子马美莲,连诊疗室也住满了。心急之下,马美莲闯进了诊疗室。“我们只是呆在这里,万一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分一点氧气给他,肺炎患者一口气上不来,就完了。”马美莲跟护士争辩起来。
马美莲看到,诊疗室床位都躺着患者,地上还躺着两个。最后,丈夫还是没能进入诊疗室。
马美莲说,丈夫曾多次出现呼吸困难,甚至抽搐。门诊大厅外随处可见挂点滴的患者,有的坐在台阶上,有的坐在车里输液。
为了吸氧,他们自带折叠床到门诊走廊上蹭住。
当晚,金银坛医院的保安推出第35个氧气空罐。新的罐体接连送来,供挤在椅子上输液的病人们使用。20多米长的过道,摆着七八张折叠床。“都是在等床位的人。”
这时的江城,几乎每家医院的发热门诊都排着长队,人们拿着CT戴着口罩,焦急等待着。
病房里,病患紧紧拽着顾月莹的手问:“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顾月莹安慰地说:“不是不是,坚强一点,我们会治好你的。”
但是一转身,顾月莹却红了眼眶,她的未婚夫梁伟这几天也开始有肺炎的症状,开始骨痛和发热,而她却只能在这里安慰其他的病患。
疫情爆发的这些天来,梁伟在医院值了三次班,接触过三例高度疑似的患者,其中一例的核酸检测呈强阳性。
梁伟心里虽然也怕,但又愿意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守护这座城市。
然而风云总是瞬息万变,看似一切尚可以应对的情况,很快就终结了。
昨天值班的时候,梁伟一直觉得身上发冷,晚上回家以后开始出现骨痛,10点钟测了一下体温——37.5℃,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看到自己的体温,梁伟赶紧告诉了未婚妻,又取消了第二天的值班,接着立即赶回院里检查。
11点多时,梁伟到了发热门诊,诊号已经排到了52号——一天总共大概150个号。
就是这一两天,院里取消了医务人员专用通道,所以这会儿梁伟只能和普通病人一样排队。
排了两个多小时,差不多凌晨2点时终于看上诊。
医生给他拍了一个CT,怀疑是病毒肺,但鉴于他的实际症状不是很明显,所以医生暂时说的是让他自己在家吃药。
作为医生,梁伟知道这属于正常操作。
现在所有发热病例都要去发热门诊或专门的发热医院就诊,医生会做血常规检查,然后会做一个检测甲流乙流以及禽流感的咽拭子,还会拍一个胸部加纵隔的CT,看一下有没有肺部感染。
如果CT已经有片状的磨玻璃样,医生就会诊断作“有病毒性肺炎,结合临床症状”。但这并非确诊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只有再做一个专门的咽拭子才能确认。
医生开给梁伟的药里有莲花清瘟,中成药,再有就是新康泰克,梁伟自己又另外有吃莫西沙星,主要就是消炎。
金银坛医院门诊没有开阿比多尔,只是医务人员每人可以领一盒,但只够五天的量。
虽然同事愿意把他们的药给梁伟,但是他们自己其实也需要的,恰好有一个同事之前在药房买过,所以给了他一盒,可还是不够。
这个药现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所以梁伟发了个朋友圈,希望有药或者能帮忙搞到的朋友提供些帮助。
梁伟很快接到了同事的电话,说CT结果出来了,有问题,随后他去了发热门诊,协调做核酸检测。
当晚开始梁伟明显感觉到乏力,第二天早上出现胸闷气短,症状越来越像“新冠”,主任看了CT也说应该就是新冠。
梁伟查了核酸结果是阳性,很快就住院了。
梁伟似乎有了某种预感,“月莹,我恐怕只能来世继续爱你了。”
顾月莹来不及悲伤。医院都挤满了惶恐的人流。一层门诊大厅人满为患,走廊过道上也挤满了打点滴的人。
虽然所有人都戴着口罩,但是咳嗽声此起彼伏,平添几分紧张气氛。
月莹觉得自己的内心濒临崩溃,这几天一直徘徊在情绪爆发的边缘,再三思量下,她拨通了心理咨询师范苒苒的电话。
范苒苒在江城有一家心理工作室。她也是一名心理工作志愿者,长期服务于江城一家三甲医院的危机干预热线工作组。
这段时间工作组取消休假,恢复接听,30几位成员(包括医院心理科工作人员和志愿者)紧急排班,进入疫情期工作状态。
范苒苒亲身体验过被巨大的恐慌吞噬的无助,也倾听过留守在城里不同人群、不同层级的焦灼恐慌,还有逃离城外的江城市民,发着烧不敢出门买药,体会到被歧视的无奈、被拒绝的悲愤、有家不能回的绝望。
她发现,无论在城里的人,还是城外的人,乃至整个国家的人,都谈论着同一种病毒、同一种情绪。
我们从未像今天这样紧密相连,休戚相关。
范苒苒倾听了顾月莹的心理诉求之后,判定顾月莹具有替代性创伤。
替代性创伤简称VT,最初指的是专业心理治疗者,因为长期接触患者,受到了咨访关系的互动影响,而出现了类似病症的现象,即治疗者本人的心理也受到了创伤。
现代临床也指,目击大量残忍、破坏性场景之后,损害程度超过其中部分人群的心理和情绪的耐受极限,间接导致的各种心理异常现象。
这些异常现象,通常是出于对生还者及其创伤的同情和共情,使自己出现严重的身心困扰,甚至精神崩溃。
替代性创伤的主要表现:厌食、易疲劳、体能下降、睡眠障碍(难以入睡、易惊醒)、做噩梦、易激惹或易发怒、容易受惊吓、注意力不集中;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感到麻木、恐惧、绝望,不明原因的情绪焦躁等,有时伴有创伤反应与人际冲突。
范苒苒在做心理援助的时候,会对来电人员做一个分级评估,目的是根据各类人群的心理问题特点提出相应的心理援助策略。
分级评估的依据是按照疫情所处的感染风险和可能承受的心理应激强度划分:
一级人群:住院的重症患者、一线的医护人员、疾控人员和管理人员;二级人群:居家隔离的轻症患者、疑似者、密切接触者、就诊的发热者;三级人群:一二线人员的家人、亲友、同事等,参加疫情应对的后方救援者、居家医学隔离观察者;四级人群:疫区相关人群、易感人群、普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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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莞碎碎念:“小可爱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给偶留言哦,如果可以用红豆支持就更好了哇,把你们的打赏都多多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