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如玉香铺
药圣——姓云，名安，表字郁微，江南医药世家出身。幼时体弱，被送上了缥缈峰，一待便是三十年。曾是天师道前任掌教华阳真人的关门弟子，天资聪颖，胆识过人。十年前，正是巅峰之际，却甘心退隐，从此潇洒云游，不理烦忧，从心而动。
此番他要去的地方，是离天师道最近的一个小村落，名唤甘泉村，再往前走便是新安镇了。天师道里的日常补给大都是在新安镇里的东、西市采办，因此这一带常常会出现一些白袍修行之人。
前些日子，甘泉村里的小孩子，不知为何，一起得了莫名其妙的病症——肌肤瘙痒难耐，咳嗽不止。恰好云郁微从宜阳归来，路过此处，看到孩子们的样子，便挑了一两个诊治好，同时留下了药方。
但他想起这些村子里的孩子，不富裕的居多。此症虽然不影响性命，但确是难熬。云郁微便又将水煎方改成了丸药，制好了药预备派发给有需要的人。
但此时，他行走在甘泉村里，却发现形势发生了变化，村上的人大都神色奕奕，孩子们嬉闹玩耍的厉害，疯跑的周身是汗，却不见一个人有所不适。
村上的很多人都认识他，见了面都客气的称呼一声：药圣大人。
他颔首，随意拉过一个孩子问道：近来还咳嗽么？
孩子擦擦汗水，朗声回道：早好了！
云郁微眉头扬了扬，他对这个村落的情况很熟悉，三十年来，来过没有千次也有几百次了。这里地势较低，易起湿气，夏初里杨絮颇多，容易惹起肌肤上的毛病，诱发咳疾。但真正发病的还是少数人，像这样大规模集中入疾的情况甚少。
他在村子里四处转着，在村中的高福井旁停住了脚步。
云郁微闻到了一种很特别的香气，隐隐约约又不容忽视。
卖鱼的鲍婶路过，那香气陡然间又不见了，被另外一种更浓烈的香味覆盖住。
“药圣大人！您好啊！”鲍婶热情的打着招呼。
云郁微注意到，那浓郁的香气是从她身上飘出来的，为了盖住鱼腥臭味，料用的猛了些。
他不禁脱口而出：“好香啊。”
鲍婶被风流倜傥的药圣一夸，喜不自胜，回道：“如今我们甘泉村里，新来了一户卖香的商户。那制香的丫头手巧得紧，配的味道既不重复又耐用，人人不同，都是香的不行！门槛都要被我们踩平了。”
“哦，是么？叫什么？”云郁微问道。
“就前面，过了云锦绸缎铺就是。”鲍婶往前指了指，又说到：“那丫头心善！还给我们配置了香囊，说是正气、防治咳疾的。我给我家那三小子一戴，果真再不咳嗽了，也不在身上挠了。神的很！”
“哦。”云郁微若有所思，便挪步朝那间香铺走过去。
“如玉香铺”——一个简朴的匾额挂在正门头上。香铺正大开门户，挤满了各种年纪的女人。云郁微竟不知小小的甘泉村有如此多的女人，他低下头一个转身进了对面“好再来”茶馆。
与小二要了一壶清茶，两碟小食，坐上二层品起来。
小二送茶食上楼时，发现他眼睛正盯着如玉香铺，便有心讨好道：“药圣大人是要去买香？”
“这家店开了多久了？”
“也就这三五天吧。”店小二凑过去回道。
“生意竟如此好。”
“她的货好啊。如今何止甘泉村，就连前头新安镇的富户都赶马过来抢货。”店小二指指日头说道：“您瞧好吧，最多再两个时辰，就要售罄关张喽。”
“那便再给我温一壶酒吧，两个时辰方不寡淡。”云郁微笑道。
“得嘞！您候着。”店小二飞速下了喽。
云郁微在高处观察者，能看到店内除顾主外，共有三人。
一名粗野大汉隐隐约约在后堂忙碌，前厅里两个女子，被围得最紧的女子，她身量高挑，发色如墨，装饰清雅，却在脸上蒙了面纱，看不清面容。
果然如小二所言，不到两个时辰，店内的女眷都熙熙攘攘的退了出来。云郁微在桌面上留下几钱，便下了楼。
赶在如玉香铺关门之前，他一只脚踩了进去。
关门的大汉从门缝中怒视着他。
“哥哥，且慢。”那个围着面纱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生了一副极美的眼睛，如一翦秋水，水雾含光，她的声音极其温柔，回道：“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今日的香都配完了。恐怕您得明日再来了。”
“无妨，家中有人患有咳疾，听闻姑娘处有一种香囊，佩戴后可无虞，在下想求一枚，不知可有？”
那女子似乎笑了一下，向后唤了一声：“桃香，去后堂将剩下的香囊取一枚来。”
不一会，香囊被端了上来，那女子伸出一双凝脂般的手接过来，递给了他。
云郁微问道：“多少钱？”
“无妨，既是家中有人患病，拿去治病吧。不收钱。”
云郁微将香囊放在鼻下仔细嗅了嗅，笑道：“元寸、龙涎、泡桐、荆芥、红景天……姑娘出手着实是大方。”
那女子倒是落落大方，垂目轻声道：“虽为商贾人士，但也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姑娘何故以面纱蒙面？”
“面上有疾，恐惊到他人。”
“我可替你医治。”云郁微紧紧的盯着她。
“客官如无其他事，便请回吧。奴家开门做生意，吃的是手艺饭。面容如何，自不用顾主操心。”她低下头来，对着壮汉说道：“哥哥，关门吧。”
云郁微没有再坚持，他退了出去，壮汉便加上了最后一块门板，在后面上了栓。
他颠了颠手里的香囊，又看了看门头，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对自己说：“都说了不理江湖事了，问了又如何呢？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来的清净。”
“去查查，刚刚那个人是谁？”蒙面的女子坐到了内院里，对着粗陋大汉命令道。她缓缓揭掉面纱，一张绝美的容颜露了出来。
不消片刻，那个大汉走了回来，说道：“回右使大人，是天师道的药圣。”
颜惜的眉头蹙了起来，她心中一惊，起身思索了会，说道：“不可在高福井内投任何药粉了，把它们处理掉！这几日务必低调行事，不可再漏破绽。薛护法还要烦请您递消息给我师父，叮嘱她按计划行事即可，万不可让任何人来找我。”
交待完后，颜惜将手放在心口处，感觉着相思引的温度，定了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