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碧落空

阴云密布思萧索，独自登楼倚望月。

琼宇幽亭应昔在，空吟追忆记往矣。

——《绝怀》

清冷的夜晚，琴声幽幽。

明月皎洁，身形落寞，神情寂寥。

他高楼独倚，望月自饮，举杯欲醉，饮尽风雪。他感伤，他踟蹰，他迷茫，他慨叹又是一年去。——李煜，他是一位出色的词学大家，亦是南唐的亡国之君。

其实，李煜，他本不该是君王。

李煜多情，痴情，又有柔情，这些“情”无疑不应是一个帝王应该有的。君王之所以能君临天下，既是因为他固有的狠辣手段，又是因为君王本是无情。一代帝王想要一统江山，便要清楚当断则断，绝不可能有私人感情。而李煜，他不具备帝王之质，只因他有情并且懂情。

史书中载：“李后主精音律，通琴技，善属文，其书法别具一格，自成一体，其词婉约，琴棋书画皆通。且素不喜朝政，不理政事，漠视朝纲……”

亡国之后的他，深怀故国。一日，他与小周后闲坐对饮。几杯清酒入腹，感从心生，随即研墨铺纸，提笔挥毫：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那一日，小周后怀抱琵琶，指尖轻动，朱唇微启，语调哀婉如杜鹃啼血；那一夜，从嘉哽咽难眠，“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那一日，赵匡胤收到密报，痛下决心要除掉李煜。

次日，赵匡胤打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借口，遣人赐李煜鸩酒一杯。而李煜却又是何等聪明，无需多想便知晓自己的结局。他清楚，宋主一直容不下自己。他正衣冠，最后一次深情的拥住他的小周后，从容的接过御赐的酒水，淡然的饮鸩自尽。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李煜亡，小周后自缢。

其实，宋主根本不必担心李煜会反他，毕竟他不是当年的吴王夫差，而从嘉亦不是昔日的越王勾践。李煜作词，仅仅是因为思念故国而已，他对于赵匡胤而言根本不会构成任何威胁。而宋主之所以想要除掉李煜，仅仅是因为他是个帝王，身为一个帝王，便要排除身边的所有隐患，因此，李煜的死亦是必然。

其实，李煜本不该是君主，他若是一介布衣，必将是一位风流倜傥，羽扇纶巾，才华横溢的绝世佳公子。他的才华，他的柔情，他的诗文，无不显示他独特的个性。他随性率真，故他不理朝政，不振朝纲，他不喜欢那种日理万机又尔虞我诈的生活。

如果，他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我想，他不会选择再次出生在帝王家。出生于帝王家固然是好，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能坐拥三宫六院，身边终日丝竹歌舞相伴，但李煜想要的却并不是这些，江山社稷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一生所求，不过是为求得一刻自由与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