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幕初临
林默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倾盆而下的暴雨，已经第三天了。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远处的城市轮廓在雨幕中模糊不清。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却发现打火机怎么也点不着——空气太潮湿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儿子，新闻说这场暴雨可能要持续很久，你那边还好吗？要不要回家来住？“
林默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最终回复：“不用了，我这边挺好的。“发送完这条消息，他关掉了手机。二十六岁的人了，总不能一直躲在父母羽翼下。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林默注意到楼下的街道已经开始积水。几个行人撑着伞艰难地跋涉，积水已经没过了他们的脚踝。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突然，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一条电视台公告：
【紧急通知】
气象部门预测，未来一周将持续强降雨，局部地区降水量将突破历史极值。请市民尽量减少外出，储备必要生活物资，注意防范洪涝灾害。学校、企事业单位可根据情况自行决定是否停课停工。如需帮助，请拨打紧急救助电话。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昨天新闻里提到的台风路径异常，原本预计三天就会过去的暴雨，现在看来可能要持续更久。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楼的阳台上，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收衣服，动作慌乱。林默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见那女人的阳台上堆着几箱矿泉水和方便面。
囤货！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林默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连伞都顾不上拿。电梯里挤满了人，个个神色慌张。他听见有人在打电话：“超市已经被抢空了，我排了半小时队才买到两包饼干......“
林默的心跳得更快了。他想起高中同学王磊在附近的大润发当理货员，连忙掏出手机。
“喂，磊子，是我。“林默贴着手机躲进消防通道，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你那儿还能搞到物资吗？“
电话那头传来纸箱摩擦的窸窣声，“默哥？你居然会主动找我？“王磊的声音带着市侩的笑，“上次同学聚会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想和跟奸商打交道'吗？“
林默的手指在生锈的栏杆上划出一道水痕，“少废话，我要三个月量的生存物资。“
“你当我是哆啦A梦啊？“王磊突然压低声音，“经理现在盯得紧，昨天刚开除两个偷拿泡面的临时工......“
“1万。“林默打断他，“现金。“
听筒里传来打火机点烟的声音，“我记得你以前最看不起用钱砸人。“王磊呼出一口烟，“高中那会儿我弄丢班费，你宁可自己吃一个月泡面也要帮我垫上，现在倒是......“
“人都会变。“林默看着消防栓上凝结的水珠，“你就说接不接这单。“
“接！怎么不接！“王磊突然笑起来，“晚上八点来后门，记得用黑色塑料袋装钱。“电话挂断前又补了句：“你还是老样子，一紧张就咳嗽。“
林默的手指僵在挂断键上。楼道里潮湿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记忆像霉菌般蔓延开来——高三毕业散伙饭，王磊蹲在厕所隔间哭，他递过去包纸巾；醉醺醺的王磊搂着他脖子说“你这人就是太清高了....
当晚八点，超市后巷的排水沟泛着油光。王磊掀开防水布探出头时，林默差点没认出这个弓着背的男人——记忆里那个总把校服穿得松松垮垮的捣蛋鬼，现在连指甲缝里都嵌着货箱的碎屑。
“这是你要的。“林默把塑料袋扔过去，钞票在积水里溅起水花。
王磊捡钱的动作熟练得让人心酸，“跟我来。“他掀开仓库卷帘门的缝隙，“别碰第三排货架，那儿有监控。“
林默跟着钻进弥漫着纸箱味的仓库，王磊的后颈上有道新鲜的擦伤，“你老婆的病......“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尿毒症，一周三次透析。“王磊头也不回地搬着矿泉水，“所以你这1万块真是及时雨。“他突然转身，露出泛黄的牙齿：“不过你也别可怜我，这钱我赚得心安理得。“
林默抓起两包压缩饼干，“我没打算可怜你。“
“你还是这么不会聊天。“王磊把成箱的罐头垒成小山，突然正经起来，沾着胶带渍的手指点着纸箱，“听着，经理已经怀疑我了，这真是最后一次。“
此时一阵脚步传来，王磊的动作顿住了，仓库顶棚的积水“啪嗒“滴在纸箱上。远处传来保安的手电筒光柱，他猛地推了林默一把：“从货运通道走！快！“
林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一包种子上。那是各种蔬菜种子，包装上印着“阳台种植专用“。
搬运物资花了整整两个小时。等林默把所有东西搬进顶楼的房子时，天已经黑了。他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闪烁的警灯和混乱的人群，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整栋楼里准备最充分的人。
雨还在下，而且似乎更大了。
第二天一早，林默被楼下的喧哗声吵醒。他走到窗前，看见一群人围在小区门口，似乎在争吵什么。雨水已经淹没了小区的花坛，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垃圾。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一个男人的声音格外刺耳，“我要去买吃的！“
“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保安的声音透着无奈，“外面积水太深了，已经有车被淹了。“
林默注意到那个吵闹的男人正是住在15楼的陈浩，平时在小区健身房当教练，身材魁梧，脾气暴躁。此刻他正挥舞着拳头，几个保安都不敢上前。
“你们这些看门狗！“陈浩一拳砸在岗亭的玻璃上，“老子今天非要出去！“
玻璃应声而碎，保安们吓得后退几步。陈浩大摇大摆地走出小区，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身材健壮的男人。
林默皱了皱眉，转身开始检查自己的物资。他把所有食物分类存放，计算着每天的消耗量。阳台上的种子被他小心收好，等洪水退去就能派上用场。
下午，雨势稍缓，林默听见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张阿姨，您别着急，我帮您搬。“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
“谢谢你啊，小美。“苍老的声音回应道，“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我得多囤点吃的。“
林默透过猫眼看去，只见住在18楼的张阿姨正和一个年轻女孩搬着几箱物资上楼。女孩看起来很面生，可能是新搬来的租客。
“您别太累了，“叫小美的女孩说，“我帮您搬到家里吧。“
“不用不用，“张阿姨摆摆手，“你也赶紧回去准备吧，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林默默默地看着她们离开，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加固房门。他从储物间翻出几根钢管，准备明天把门框加固一下。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默透过猫眼，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匆匆跑上楼。那是个小男孩，背着书包，浑身湿透。
男孩跑到林默门前时，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门牌号，又看了看手中的纸条，似乎在确认什么。
林默犹豫了一下，打开门：“你找谁？“
男孩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怯生生地说：“我......我找张阿姨，她住18楼，但电梯坏了......“
林默打量着他，男孩约莫十二岁，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你是小杰吧？“林默想起张阿姨提起过隔壁楼有个独居的小男孩，“学校停课了？“
小杰点点头，眼神有些慌乱：“嗯，老师说雨太大了，让我们回家等通知......“
林默注意到小杰的书包鼓鼓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他正想再问些什么，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快跑！水涨上来了！“有人大喊。
小杰脸色一变，顾不上多说，转身就往楼上跑。林默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夜幕降临，雨又下大了。林默打开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放紧急通知：“......请市民尽量减少外出，储备必要生活物资......“
他关掉电视，走到窗前。远处的城市灯火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朦胧，像一幅被水浸湿的油画。楼下传来警笛声，还有隐约的哭喊声。
林默拉上窗帘，打开手电筒检查了一遍物资。食物、水、药品、工具......一切都井井有条。他拿起那包种子，轻轻摩挲着包装。
“希望用不上你们。“他喃喃自语。
突然，一声巨响从楼下传来，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林默快步走到窗前，看见一群人正在砸开小区便利店的玻璃门。为首的正是一身肌肉的陈浩。
“快！把能拿的都拿走！“陈浩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