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婚Ⅱ(完美纪念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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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怀孕是场艰难的考试(2)

“结婚多久了?”蒋医生扶扶眼镜,温和地问。

“两年。”顾小影老老实实地答。

“采用什么避孕措施?”蒋医生一边在病历上记录一边继续问。

“避孕套。”顾小影内心略微感到一点小尴尬—到底是和一个长得不错的男医生讨论这个问题,而且旁边还站着个同样很帅的、更年轻的男医生……真是……太别扭了。可是作为一个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一向都是“胆大心细脸皮厚”的高素质人才,她必须维护自己从容的气质!

蒋医生又点点头:“停止使用避孕器具多久了?”

“三个月—”

顾小影话音未落,站在旁边的杜屹北扑哧笑出声:“才三个月啊?来我哥这里的少说也是两三年的。你急什么呢,一般一年以上才需要来医院的。”

“嗯?”顾小影终于听明白了大家在讨论什么问题,急忙摇手,“我不是急着现在就来看不孕不育的,我觉得我家现在还没上升到这个高度。我就是想打听一下怎么调节内分泌,才能让自己想怀孕的时候能怀得更顺畅一点?”

“顺畅……”蒋医生好歹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但显然还是被这种诡异的修辞方式震撼了,挺帅的脸上纠结起一阵疑似吃馒头被噎住的表情,瞪眼看顾小影。

“嘿嘿,不好意思呀。”顾小影看看两位医生的表情,讪笑,“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难道要去内分泌科……”

“算了,别折腾了。”厚道的蒋大夫叹口气,“我帮你开张调理内分泌的方子,你去楼下抓点药喝喝试试。”

“大夫你真是好人!”顾小影眉开眼笑。

两个医生同时被这种诡异的感谢词噎了一下。

蒋医生被噎得顿了顿才说:“给我看看你的舌苔。”

顾小影配合地使劲、使劲吐舌头,蒋医生一丝不苟地看了看,好脾气地问:“月经规律吗……量多量少……大便正常吗……手伸出来。”

许莘在一边听得快要崩溃了,内心无比崇拜顾小影此刻在讨论如此类型问题时的镇定自若,心底不由得感叹:已婚妇女,这就是活生生的已婚妇女啊!她居然能把如此隐私的问题讨论得好像“恐怖电影的滥觞”一样高雅、坦然、举重若轻!

然后再忍不住崇拜一下正在给顾小影把脉的蒋医生和正在毫不避讳地看热闹的杜医生:明明是两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啊!还都有一技之长、职业高尚、才华横溢……这么优质的两个人,居然要在这里和女人探讨月经、大便、舌苔……这是什么世道!

许莘在心底扼腕叹息,真是越想越痛苦!

(2)

因为中间蒋明波又被叫去了B超室一趟的缘故,等开完药方时间也不早了,蒋明波起身,和杜屹北一起陪顾小影、许莘去药房取药。

顾小影一路上都心潮澎湃,在许莘耳朵边念叨:“快看快看,我以前都不知道男人穿白大褂这么好看……苍天,简直是完美的结婚对象!”

“不要聒噪了,女侠。”许莘脑袋都快被聒噪爆了,“你说的是前面哪一个?”

“都很好啊!”顾小影再打量一下前方的两个背影,小声说,“杜医生有多高?一米七三?一米七五?差不多吧,我目测向来很准的。当然不算高,不过你只要少穿几次高跟鞋就不显得他矮了!要说帅肯定是蒋医生更帅一点,不过杜医生胜在气质温和,那俩酒窝太讨人喜欢了,一看就是儿科医生。蒋医生的缺点就是挑不出毛病来,职业好,长得帅,人肯定也很讲卫生,又耐心……”

“Stop!”许莘喊停,“女人你冷静点。你上面说的哪一点管大哥不具备?”

“职业吧。”顾小影还真是仔细想了想,“除了职业,我对他各方面的指标还是凑合着能表示满意的。”

“职业……”许莘痛苦地叹息一声,“不知道多少人想找个你那样前途无量、衣食无忧的老公呢……”

“也很无趣。”顾小影站在取药的人群外,远远看一眼蒋明波和杜屹北,感慨着补充,“我早就说过,他把有限的精力和智商都投入到了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了。对过日子而言,他是太不合格了—没有情趣不说,还木讷乏味,连平日里聊天都是一副新闻联播的口吻。无趣,太无趣了。”

正控诉着,电话响。顾小影接起来,听见在一片嘈杂中,江岳阳大声问:“怎么样了,看完病没有?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好着呢。”顾小影好奇,“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

“别提了,刚开学就组织文艺会演,忙死了。”江岳阳不知道拿着手机走到了什么安静的角落,周围的嘈杂一下子消失了,“还在医院吗?我刚给杜屹北发完短信,晚上一起吃饭。”

“真的呀?”顾小影拿着手机往药房窗口看一眼,刚好看见杜屹北收起手机也往她们这边看过来,目光相撞的瞬间他还笑了笑,这一笑又让顾小影心神荡漾了一下。

“这还能有假的吗?”江岳阳言简意赅地安排,“杜屹北说他俩马上就下班,你们跟他俩走吧,杜屹北说他负责定包间,我把这里安排一下就走。”

“行,你抓紧点。”顾小影乐呵呵地收线,招呼许莘,“走吧,晚上和两个医生一起吃饭。”

她一边说一边琢磨:自己要怎么打听他俩有没有女朋友这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呢……

旁边许莘看出来她那点小算盘,有点怀疑地问:“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顾小影点头:“合适。怎么能不合适呢?医生啊!多么伟大而实惠的职业!牺牲你一个,幸福我们一批人!你没结婚不知道,能认识个医生,还把他吸收到自己家,那是多么便利的一件事情!你想想吧,你要是和他俩当中的任何一个成了,我和你姐,果果和我家宝宝,那就有了生命保障啊!到时候只要一个电话,肯定比救护车反应还快!”

“顾—小—影—”许莘又忍不住磨牙了。

晚餐当然是在融洽、热烈的气氛中进行,令顾小影高兴的是,蒋明波和杜屹北还真的都是单身—蒋明波和杜屹北是姑表亲。杜家是个中医世家,杜屹北的爷爷(也就是蒋明波的姥爷)是治疗冠心病的名老中医、博士生导师,杜屹北的爸爸(也就是蒋明波的舅舅)是治疗糖尿病的专家,杜屹北的姥姥也是省内知名的儿科专家……顾小影咂舌:这才叫名门望族啊!

不过杜屹北和蒋明波还是有区别的:相比话不多的蒋明波而言,杜屹北性格开朗。虽然和“话痨”顾小影有相当大的差距,但谈笑风生,也是个有趣的人。一晚上他都在讲诊室里好玩的事,听得周围的人乐不可支。而蒋明波的研究方向似乎决定了他不怎么便于和大家交流他的工作—顾小影邪恶地想:其实,大家还是很欢迎他讲点什么的。

杜屹北眉飞色舞:“三岁多的小男孩,就站在我旁边,眼泪汪汪地问他妈妈‘妈妈,要打针吗?’他妈妈说‘中医院不打针的,可是如果你不乖乖吃药,下次就要带你去打针。’他赶紧点头‘那我吃药,吃药不打针。’我们就逗他说‘男孩子怎么能怕打针呢?女孩子才害怕呢。’他就很严肃地告诉我们‘因为那样我的屁股就不美了。’我们都笑了,他妈妈也笑了,小男孩想了想,告诉我们说‘我妈妈说过最喜欢我的小屁股。’然后他转头问他妈妈‘对不对啊妈妈?’他妈妈赶紧点头‘是啊,妈妈最喜欢宝宝的屁股了,洗完澡肉乎乎、滑溜溜的,亲都亲不够。’小男孩听了很满意,继续很严肃地跟我们补充说‘等我打了针,屁股就不美了,妈妈就会更喜欢爸爸的屁股了……’”

“噗—”顾小影刚喝进去一口汤,差点都喷在许莘身上。许莘和江岳阳乐得筷子都要掉了,连蒋明波都笑起来。

满桌上只有杜屹北还很镇定,继续讲:“我们一群医生护士都在笑,结果小男孩看我们笑,以为我们不相信,就问他妈‘妈妈你更喜欢我的屁股还是爸爸的屁股呀?’他妈没辙,就说‘当然是你的小屁股啦,永远都是你的小屁股更可爱。’小男孩很高兴地笑了,结果我们都没想到他会接着问‘那……妈妈,你更喜欢我的小鸡鸡,还是爸爸的小鸡鸡呢?’”

“噗—”这次江岳阳喷了。

许莘万分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在喝水,淑女形象得到一贯保持,可也没憋住,还是跟着向来没形象的顾小影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有点微微的脸红。

可是没想到杜屹北那么细心,急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不是讲得太过了?我们那里童言无忌,没注意尺度,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顾小影笑得快岔气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过是童言无忌嘛。”

许莘看着顾小影,若有所思地说:“小苍蝇,我怎么觉得如果你有儿子,应该就是这个风格?”

听她这么一说,江岳阳也乐了,扭头问顾小影:“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回答你儿子?”

顾小影想了想,憋不住地笑起来,摆摆手:“不说也罢,你们都是纯洁的青年。”

“说吧说吧,没事的,我们都是医务工作者。”杜屹北显然十分好奇。

顾小影笑两声,坐直了,正色道:“我会严肃地告诉我儿子‘儿子啊,妈妈爱你,也爱你的故乡’……”

“咳咳—”这次,可怜的杜屹北医生呛着了。

晚宴就这样在一片欢声笑语外加喷水咳嗽中结束了,如果用管桐的思维来说,这就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继往开来的大会”。

真的是继往开来—第二天,江岳阳就在顾小影的提醒下将“红娘”的重任揽上身,决定替许莘和杜屹北牵线搭桥,只是挺好奇:“为什么不是蒋明波?”

“蒋明波也行。”顾小影笑嘻嘻的,“你可以试探一下他俩的态度嘛。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杜医生一些,他的性格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许莘,看上去挺活泼,其实骨子里特别胆小。随着个开朗的人就能过开朗的日子,随着个内向的人她会比人家更内向。两口子一起过日子,有话都憋着不说,互相猜来猜去的,不猜崩了才怪!”

江岳阳惊讶地看看顾小影:“真没看出来,你还挺犀利!”

没等顾小影说话先抱怨,江岳阳继续说:“你有空研究杜屹北,怎么不替我操心?我也是单身!”

“你太老了。”顾小影摇头叹息,“人家杜医生才三十岁,多好的年纪,花朵一样。”

“我也不过三十二。”江岳阳很郁闷,“我师兄和你谈恋爱的时候也就我这么大。”

“那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帮你找找。”都说已婚妇女的乐趣就是帮人介绍对象,现在顾小影体会到了—没办法,你一旦过上了有人做伴的日子,就看不得别人孤单着。

“我要求不高,不用太漂亮,别太丑就行。贤惠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当然也别是全职太太,那种我养不起。”江岳阳一边琢磨一边说,“性格嘛,你和许莘这样的就算了,你俩太闹腾了。”

“有你这么对‘红娘’说话的吗?”顾小影瞥江岳阳一眼,突然呀的一声,拍一下脑袋,“我突然发现,按你这个要求还真有个合适的人……”

“谁?”江岳阳斜眼看看顾小影,并不相信她有什么正常的、健康的建议。

“段斐师姐。”顾小影居然很严肃,很诚恳,“长得不错,职业也不错,够贤惠,不闹腾,但人也不死板。”

江岳阳张张嘴,半晌不知道该接一句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如果认同顾小影的观点,按她这种听风就是雨的性格,估计五分钟后就能帮他去提亲;如果不认同顾小影的观点,那就好像他看不上人家段斐……其实他还真是从来都没有看不上段斐过。

如果说早期江岳阳确实觉得段斐对孟旭事无巨细都要管的状态让他很不屑,那么后来,当他俩离婚后,尤其还是在对段斐多了一点了解后,他已经把不屑转为欣赏—他觉得她坚强、能干、心地也好,是个难得的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女人。可是,他并不知道,就算他觉得段斐还不错,他的父母、他的家庭,还有社会周遭的眼光、作为孟旭邻居的尴尬……这些,他都能扛得过去吗?

他不是个市侩的人,可是到了他这个年纪,谈恋爱不过是结婚的序曲,既然要认真严肃地对待,就总要把前因后果想清楚。而种种前因与可能产生的后果一起,都让所有好感与欣赏,不得不变得踌躇。

(3)

段斐在整个寒假期间的状态和许莘差不多:都是一场又一场地相亲,见面对象从某四十来岁秃顶丧妻的国企领导,到某高校三十八九岁大龄未婚老海归,还有某机关离异有孩中层干部、某科研机构丧妻有儿技术员……她觉得相对来说比较靠谱的是最后一个,对方三十八岁,有个儿子,和她凑在一起,正好儿女双全。

父母劝她:“差不多就行了,到底不是做姑娘那会儿了。”

段斐点头,其实心里比黄连还苦—别人家三十岁的姑娘最多被人嫌弃年龄偏大,可到底还是姑娘家;轮到自己,也不过就三十岁,却成了一汪泛着深色茶油的隔夜茶,只要有人肯接手,爹妈已经千恩万谢。

真是好笑—结婚那天,宣誓要祸福与共的时候,谁能想到会有今天?

原来,还是那个看上去像长不大的顾小影透彻,她说得对:白头偕老,至死不渝,这种话,要真到白了头、咽了气的那一天,才能论证。说早了,即便说得再真诚,可信度也不大。

有些承诺,的确只能用生命本身来度量。

开学后不久,段斐去参加省高校工委的会议,很巧,往会场走的时候迎面遇见江岳阳。其实如果没有顾小影和许莘在一边插科打诨,她是不愿意看见他的—他曾经是她和孟旭的邻居,现在依然算是孟旭的同事,听他那意思也不可能成为她段斐的表妹夫了,那么他俩之间所剩余的,都不是美好的联想或回忆。

可江岳阳还是高兴地和她打招呼:“段斐,你也来了?”

段斐微笑着点点头,那笑容有保留,只在脸上,到不了眼底。江岳阳有点疑惑,但也没多想,反倒八卦得兴致勃勃:“我给你妹介绍了个男朋友。”

段斐很惊讶:“谁啊?”